这名男子的质问,像是一声惊雷,轰隆作响。
而缄默不语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纷纷抛出了自己不满的言语,发泄满腔的怨气。
“是啊!太子殿下!您定要给我们一个说法,好好的银子怎会无端消失?这吴州城仅您的身份最是尊贵,若无您的示意,谁敢轻易挪动赈银?”
“可不是!这么多的银子不声不响便没了,若无遮天的本事,怎会那般容易!”
“这太子殿下龙凤之姿,生得这般好相貌,明明看着像有副好心肠的,不曾想竟是个黑心肝的,害得我们吴州百姓好苦!”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
赵光睿似乎已然习惯了这般场面,一如以往般淡然。可眼底的那一份忧虑之色,以及袖中紧攥的手心,意味着他仍是在意。
是啊,毕竟他仍年轻,纵使无数次自我开解,又能想出诸多道理,可世上又有多少人全然不在乎名声,不在意众人对自己的看法呢?更何况他无罪之有,全是他人的污蔑罢了。他曾以为只要自身清白、品性高洁自是不惧流言,可当下却真切体会了人言可畏。
人言可畏,故而百姓可畏,故而成舟。
能载人,亦能覆人。
梁锡抬起干瘦的手,指着沸腾的人群斥责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休得对太子不敬!再说这些莫须有的话,本官便将你们押入大牢,大刑伺候!”
他使出了全身的气力,唾沫横飞,指着众人的指尖有些颤动,也不知是过于愤怒还是什么。
然这一番威胁,却更点燃了百姓的怒火。
适才那个熟悉的男子声音再次传来,嘲讽道:“梁大人这般维护太子殿下,莫不是受了什么指使,掩饰些什么不成?”
“这……这……你休得胡言!本官向来光明磊落,怎会受什么指使!”梁锡言辞闪烁,眼神闪避,似是有些心虚。
“莫要吞吞吐吐!梁大人,您若有什么难言之隐,此刻亦不必忧心。这么多百姓在,自是都能做个见证,事关吴州百姓利益,便是闹到京州去,便是上刀山火海,我们亦是不惧!”
男子慷慨激昂的话语实在振奋人心,民众纷纷附和,要求梁大人说出真相。
梁锡见已无法推脱,且正是人心高涨的时机,故而他那细小的眼珠又不怀好意地转了一圈,随后躬起瘦弱的身躯,扑通一声跪在了赵光睿的跟前,不断磕着头,快将额头磕破了皮。
他面上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涕泪横流道:“太子殿下饶命!您就同大家说了实话吧!”
“实话?”赵光睿气极反笑,声音微颤,“什么实话?”
尽管赵光睿向来温和,然他到底是太子,短短几句,虽平和,却十分凌厉。
这压迫之感令梁锡的身子伏得更低了,他缩着身子不敢抬头,说出来的话却句句狠毒:“自然、自然是您私吞赈银的实话……太子殿下,您就给吴州百姓一个说法吧!微臣可都是照着您的意思做的!”
“你这狗官信口雌黄!分明是你勾结刺客,如今却颠倒黑白、污蔑殿下,好大的胆子!信不信我一剑斩了你!”汪宏向来沉稳,方才忍了许久,如今却早忘了赵光睿的嘱托,按耐不住拔出剑横在了梁锡的后颈上。
“那汪统领便杀了我吧!若能真相大白,给百姓一个交代,下官便是死一万次也值得!”
见过无耻的,却不曾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
汪宏行伍出身,向来凭一身扎实的功夫说话,如今面对梁锡对太子的栽赃,竟是令他有些束手无策。即便将这梁锡碎尸万段,亦挽不回太子的清白名声。
“太子殿下!您位高权重,想要杀了我灭口,自然如同捏蝼蚁一般,可赈银之事关乎民生,只要您将这赈银还回来,百姓自是能够既往不咎,消了这怨气……”梁锡闭着眼信口开河,说得连自个儿都信了。
赵光睿又冷冷笑了一声,静静盯着梁锡的后背:“正如你所言,我既是位高权重,想要金银财宝何不容易,为何觊觎这区区几十万两白银?”
“五十万两白银虽在太子殿下眼中不值一提,可却能买卖不少兵马、拉拢人心。当今圣上身体康健,想来定能长命百岁,可若真到那般时候,太子殿下却无缘高位了,殿下即便心急,又怎可拿走赈灾的银子呢?殿下,微臣寒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