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略晓得天子话里的意思不是问他如何来的,而是如何通过南坞的守卫。
杨修详细说道:“守那边的军中小吏是我杨氏的门生故吏,我也算半个荐主,只与他说是给天子送些吃食,不会害了他身家性命,他看了陶罐便偷放我过来了。”
刘弋打开瓦罐看了一眼,里面是小半只炖好了的土鸡,大略是已经半温不热的样子。
“你阿爷他们那边怎么样?听说被郭汜挟持到了北坞?”
刘弋一天只吃了两个枇杷,此时饿得急了,直接胡乱捞起陶罐中的鸡骨头,啃了个鸡爪囫囵间发问。
“今日臣随父太尉杨彪与大司农朱儁请见郭汜,祈使李郭两军罢兵,郭汜暴怒,几欲手刃臣父,若非朱公威望素重,今日我杨德祖便见不到陛下了。”
“这么说,这边是李傕、杨奉一伙,那边是郭汜、董承、杨定一伙?”
“正是如此!”杨修沉默片刻,喟叹道:“一人劫天子,一人劫百官,这世道,当真是礼崩乐坏。”
刘弋开口欲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
有什么好说的呢?埋怨又改变不了现实。
在陶罐中寻觅了两下,刘弋摸出一块不小的肉递给杨修,说:“这半只鸡来的不容易,你也饿了吧?来,你最爱吃的。”
杨修接过肉,看着扇状鸡肋上挂着的薄薄皮肉陷入了沉思。
——我什么时候最爱吃鸡肋了?
终归是天子金口玉言,杨修也不好推辞。
趟过小河到南坞,杨修身上都是湿漉漉的,肚中亦是饿了,于是抓着鸡肋细细啃了起来。
君臣两人埋头干饭,潦草祭过了五脏庙,却又偏偏相对无言。
刘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种感觉就跟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他妈给他邮吃的,每次都说家里挺好的,其实指不定什么事一样。
“杨修?”
“臣在。”
盯着杨修在黑暗中不住闪烁的眸子,刘弋严肃以对:“跟朕说实话。”
此言一出,杨修几乎难以自禁。
“陛下。。。您看出来了。”
杨修用宽袍大袖蹭了蹭眼睛,终于再也把持不住,坦诚相对。
“朱公已经通过董承联络了李傕部将张苞、张宠作为内应,只要郭汜肯合作,就可以夜晚偷袭李傕军营。。。。。。李催打起来肯定顾不得南坞这边,不管郭汜的偷袭能不能成不成功,长安各世家的部曲都能攻破南坞把陛下救出来。”
救他出去!
逃离南坞这个没吃没喝的监狱!
虽然独自跟两个美人待在一起确实挺爽的,可这不代表刘弋想一直待在南坞这座狭小的监狱里。
只要有机会,他是必须要越狱出去的,这也是他的计划,没想到今晚就有了方向。
刘弋心思电转,之前杨修未曾明言重臣们与郭汜谈判的实情,或许是怕说多了自己这位少年天子担不住事,又或许是其人太聪明出于门户私计想揽功。
但无论如何,既然已有了内应却还是谈崩了,那必然是有些隐秘在其中的。
“那为何最后郭汜暴怒?”
趴在草地上的杨修重重地锤了一下地面,草屑四溅。
“董承、杨定想要左右将军号,郭汜甚至要大将军号压李傕一头,朝廷如何能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