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烦请给俺算一卦。”
大帐灯火通明,纵是未至黄昏,因着夏雨倾盆的缘故,帐内依旧燃起了从未央宫里抢掠来的精致宫灯和烛台。
上好的熏香味道在鼻前萦绕,身披扎甲的粗壮将军饮满一杯酒,遥遥对着阶下的羽衣道士说道。
且看这将军,腰间带刀不说,背后亦是交叉负了两把刀,俨然就是“三刀将”的意思。
这“三刀将”也不是别人,正是董卓死后,西凉军的两大军头之一的李傕。
“敢问将军,卜算何事?”
“嗯。。。”李傕直接用手撕了一块汁水淋漓的牛肉,问道:“算一算今晚俺要几个宫人来伴枕席?”
那道士咽了口唾沫,也不敢耽搁,当场便开坛做法起来,手中符纸一抛无风自燃,又挥舞桃木剑脚踏七星步念念有词。
须臾,这道士收工开口。
“老君说,将军龙精虎猛,须是有四相之数今晚方能阴阳调和。”
李傕大快朵颐,肉汁都溅到了胡须上,复又想问的更详细一些,却被自家侄子李暹打断。
“昨日天子情急,亲手砍了个小校,道长不如算算是不是坏了刘家的龙气?”
眼见道士一时语迟,旁边脸上涂满了各色油彩的巫女抢话道:“将军,不如我击鼓请神给您算算?”
李傕陷入沉思并未搭话,巫女自以为得了默许便想敲起鼓来。
谁料鼓声刚响,被打断了思绪的李傕骤然起身,拔出腰间名刀“犬神”,干脆卸了那巫女的头颅。
“咚~”女巫的头颅被重重地掷于鼓面。
继而叽里咕噜地滚落在从西域贡来的地毯上,帐中瞬间鸦雀无声。
李傕不耐烦地把刀搭在案几上,向着对面案几后跪坐着始终一言未发的黑衣中年文士问道:“文和先生,俺与郭汜那盗马贼交兵日久,便是得了羌胡和杨奉相助依然不能彻底压过他们,可有良策?”
说罢,貌似粗犷暴虐的李傕死死地盯着对面的贾诩。
贾诩没答话,反而双手捧起酒樽认真地隔空敬了杯酒,李傕强压下心头烦躁回敬。
饮下清亮的酒水后,黑衣文士贾诩终于开口,嗓音低沉且沙哑。
“将军有羌胡首领和白波军杨奉相助,郭汜也有杨定、董承相助,纵然牛辅将军的部曲大半都跟了将军,郭汜那边亦是敢战的西凉健儿,如何能分出个高下来?”
贾诩这话听着似乎很有道理,却也不过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把谁都知道的纸面实力拎出来讲一遍,说了等于没说。
大约是耕牛的肉太老,李傕扣了扣牙缝,呲牙说道:“以前与文和先生同在牛辅麾下做校尉的时候,俺便知道文和先生是个知兵的,胸中素来有韬略,不如明日文和先生领军?或许有奇效也说不定。”
贾诩看了看李傕身后背的龙牙、虎翼,这两把不知道从哪位五陵豪杰墓里刨出来的宝刀,心头却腻歪了起来。
从前董卓的女婿牛辅做中郎将,手下四个校尉李傕、郭汜、张济、贾诩。
如今李傕郭汜在长安交兵不休,张济远避关东陕县,唯有他贾诩寄身李傕麾下,却偏偏在牛辅旧部多有威望。
说到底,李傕这是试探他贾诩呢。
他若是真允了,说不得便要龙牙、虎翼来见见血了。
“将军莫说笑,我一介文人,当年在凉州举得孝廉您又不是不知道,如何带的了兵。”
李傕收起了戏谑的笑意,径自撕下帷布的一块丝绸拿来擦刀,认真问道:“那文和先生,如何出个计策,让郭汜与杨定、董承离心?”
你道是出个计策跟你吃块牛肉一般容易?
贾诩腹诽不已,若是换了旁人突遭此问莫说是计策,看着明晃晃的刀锋恐怕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贾诩却终究是那个毒士贾诩,敲了敲案几朗声言道:“此事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