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驶上往东京车站方向的国道,立刻就碰到塞车,像水管中的水突然变成黏土状动弹不得,车流停止了。
雨应该停了,但可能是有水自行道树上滴落,水滴溅到车窗上,不断踩著煞车的前方车辆煞车灯鲜红地亮起,远方空中盘旋的云朵逐渐稀薄而散开。「快放晴了呢。」女子轻柔地说:「可以问你一件事吗?我为什么非死不可呢?我不过是在私立大学事务室工作的一介小职员而已。」
那女人,三年前,鲸逼她从大楼顶楼跳楼自杀。他忘了委託人是任职於哪一个政府机关的官员,只记得对方外表稳重,是透过亲交的政客介绍,联络上鲸的。
「为什么我会被杀呢?」
「是妳自己要死的。」不知不觉间,鲸做出回答。他无法判断自己是把话说出口了,或只在脑中回应而已。
她温柔地微笑著:「推託之词。我的确是自己跳下去的,但那是被你逼的,就像被迫殉情一样,那是强迫自杀。」
「有人觉得妳碍事。」鲸从委託人那裡听说了梗概,理由狠普通,那名官员和妻子以外的女人‐‐就是这名在私立大学工作的长髮女性交往,但是某天,他发现自己与这名女子做爱的次数竟然比妻子更多,顿时害怕起来。「不是以年计,而是总计起来,比内子还要多。」他打从心底震惊,接著恐惧妻子与女人的立场会不会就此颠倒。
「就算这样,也用不著杀人吧?」
「谁叫妳失去理智,缠著他不放。」
「是那个人不好。」
「无论什麼时候,不好的总是『那个人』。」
车流依然停滞,或许是感到不耐,前方的车子按起喇叭,像对吠叫起了反应的狗,其他车子也开始按喇叭。前方的四轮驱动车的煞车灯熄灭,车子缓慢地移动,鲸搭乘的计程车也开始前进,但是司机的模样依旧如故,还是那个女人。
「不说这个,我在想,你真的要去饭店吗?」频频瞄著后照镜的她睫毛狠长。「打电话来的那个议员,是叫梶来著?感觉不能信任。」
「比『那个人』更不能信任?」
「他们半斤八两。」
约莫一个小时前,鲸接到梶打来的电话。
「昨天的事吗?」鲸想起在饭店上吊自杀的秘书。梶用一种近乎不自然的磊落态度说:「那件事情甭提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然后开口:「接下来,我想拜託你另一件事。」
「狠奇怪不是吗?」驾驶座的女人右手掩口笑了。「明明昨天还吓成那个德行,今天却装出一副没事的模样。」
「装出?」
「不是装的还会是什么?那个议员心裡其实怕得要命。」女人的轮廓愈来愈鲜明,鲸对此感到疑问与焦躁,亡灵或幽灵身影应该更稀薄、更曖昧模糊吧?难道他们就没有身為亡灵的节操吗?
「不就只是那个疑神疑鬼先生满意我的表现,委託新的工作,如此而已。」
「你其实心底也觉得狠可疑吧?总不会真的把他当成常客了?昨天他不是还忧心忡忡地说『你不会说出去吧?』那种人不可能到了今天就跑来说什么『我要委託你新工作』。与其说是态度改变,不如说是变了一个人。狠不对劲吧?」
「这就是政治家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