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材料这么好,为什么我们不拿来造航天飞船这些硬核东西?而且有了这玩意儿,也就不用害怕受外人的欺负了吧?”接受了这个奇闻的奇欢欢掂了掂自己手中看起来和普通书籍无异的书,一脸轻松地问道。
倪安脸上却没了笑意,正色道:“先不论现实的发现量能否满足你口中所说的,但你说的这些,也是姥爷执意要开启这场运动的原因之一。”
吓得奇欢欢放下了手中的书,正襟危坐起来。
“自古以来,人最大的生产力便是人,甚至在工业革命以后,人们在对工具的运用上已经对生产力进行了爆发式的解放,但是对于人的压迫并没有得到缓解。我们一边冠冕堂皇地说,发展科技是为了让人们更幸福,实际上,我们只是在用这些科技去压迫更多的人。人们的时间、思想、创意、体力……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毫都要贡献出来变作生产力,再变作财富流进小部分人的口袋里。
“当今世界,核武器是人类统治欲望的最暴力化身,但谁又能知道,下一代又会是什么?而在那之前,人们又是否真正懂得了这些科技真正带来的是什么?我们又是否真的有资格去使用这些科技?在人类尚未觉醒的年代,用这些超科技来制造武器,又何尝不是峨眉山的猴子举起了枪,注定是一场悲剧呢?
“哲学家帕斯卡曾说过,‘武力缺少正义是暴政’,在正义来临之前,我觉得,这玩意儿不会变成你说的那些东西的,也不应该变成那些东西。”
话题突然变得很严肃。
但奇欢欢也猛地醒悟了过来,倪安口中所说的“觉醒”是什么。至少,不会是她刚刚那个样子。
话说到这,倪安再次从手边拿出一本……笔记本,递给了邵他。
邵他一脸疑惑,但还是接了过去。
“是姥爷的日常手记。”倪安解释道,“重提旧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来源于这件事。”
话题转得很突然。接过后的邵他翻阅了两页后,抬眸看了她一眼,在等她说下去。
“1992年,邵叔叔来见过姥爷。而他从你生命中消失的那17年,便是因为他认同这场运动,他想用自己的方式和力量,继续下去。”
话音刚落,空气里便传来纸张猛烈翻动的声音。等到声音停下,邵他便在这发黄的纸张上看到了邵常平的名字。
“在这之前,姥爷虽然不后悔发起这场运动,但仍有些遗憾,觉得选择的时机不对,没能有个好的结果。可当叔叔上门来,他才明白撒下的种子,总会是有意义的。”
“什么意义?”奇欢欢问道。
邵他一边看着本子上的字,一边回道:“我爸是启蒙教育运动的第一批受益人,也是他作为一个出生于穷山辟野的孤儿,得以发奋读书考上大学最后成为大学老师的根本原因。”
“姥爷曾和我说过,人类的思想与文明,借由血缘是传承不下去的。每一个人,生活过的几十年,走过的路,思考过的每个问题,在死亡的瞬间,便会重归于零。这是人类最脆弱的地方,但幸好,我们可以通过教育弥补这种遗憾。所以在姥爷看来,叔叔的出现,便是他想法的最好验证。那一天,叔叔是作为他思想的传承者出现在这里的,”
本子上的内容倪安看过,其实并不多,基本上就是她在讲的这些内容。但好长时间了,他仍在低着头看着那一页纸。
沉默了许久,倪安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不是想让你知道他做的事有多伟大所以希望你释怀,而是感觉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消失17年的话,往后会活得更加明白一些。”
深夜里,那些尘封在岁月中的往事被一点一点地带出。而邵他记忆中那些曾不理解的事,也慢慢串联了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合上了手中的本子,递回给倪安,轻声说道:“谢谢!”
倪安抿唇接过,将话从嘴边咽了回去,不再说些什么。他日他如果想说,自然会说;他如果不想说,她再费口舌,也是白费。
奇欢欢往炭炉里加了点碳火,炉子上的茶酒烧了开来,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倒到杯中,液体溅起的水花落入炉子里,火红的碳火暗了一下又亮起。
似无事发生,继续熊熊燃着,是温暖的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