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向下,看见他的白衣上染了大片的鲜血,甚至连他的脚下,都是血。越来越多的血流向她,像湖水一样蔓延,很快将整个纯白空间都染成了猩红色。他们就站在那片猩红色中,脚下的地面忽然消失,她的身体极速下坠,正在慌张中,她看见那个人朝她俯身而来。她好像感受到了世间最柔软的东西。-不知过了多久,凛凛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世界在摇晃。不,不是世界在摇晃,而是有人背着她,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冰天雪地中。凛凛身上没有力气,腰像断了一样疼,她的下巴搭在这人的肩膀上。头顶上在飘着雪,冷极了。这里的冰雪像是常年都不会融化,也没有人踏足,甚至连任何生物的影子都看不到,越往远处看,视力越模糊。但是她能看清背着她的这个人。耳朵形状很饱满,耳垂很白,脖颈因灌入冷风而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长发贴在她脸侧,她能看清他的侧脸。偶尔抬眸时,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总像是氤氲了朦胧的雾气。是虞景。她开口,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这……是哪?”背着她的人脚步顿了一下。虞景快速转过脸,凛凛看见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有沾满了霜雪的睫毛。他像是不敢置信般盯着她,静谧如雾的呼吸放的很缓。“可能……是沧冥留下的幻境。”他的声音也很哑,声线微微有些颤抖,好像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多久了?”凛凛又问。“一天一夜了。”他说。凛凛迷茫了一下。“殿下……感觉如何?”虞景又问。“不太好。”凛凛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适应着这个环境,“头很晕,视野有限,很多东西都看不清楚……”虞景没说什么,只是步伐越发缓慢。凛凛已经清醒很多了,但她身体动不了,不知是受伤了还是冻麻的。她先去看了一眼系统,读档仍显示灰色,这说明,他们的确没有离开那个芥子空间。但她知道,虞景的体力快要透支,得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她四处看了看,指着山坡背风处对虞景道:“那边有个山洞,去那边休息一下吧。”虞景看了一眼,背着她慢慢在风雪中摸了过去。-山洞里很干燥,又因是背风处,难得的温暖。这种温暖也仅仅是指没有风,因为这个世界的冷像是无处不在似的,冷的人心尖也跟着结冰。凛凛摸出腰间仅剩的符箓,结出了一个能够遮挡风雪的结界。没有了风雪,洞内似乎就暖和了很多。两人的衣裳因为泡过水都带着潮气,在风雪中一路走过来都快冻成硬纸板。将凛凛放在石台上坐下后,虞景就躺在地上再没起来。地面很冰,凛凛怕他寒气入体,伸手去拉他让他坐起来。少年靠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半阖着眼睫,眼睛看着她,似闭非闭。薄薄的天光从洞口照进来,把他的侧脸勾勒。他鼻尖像在泛光,眉眼净美如初雪,又好似雪人一样,快要失去生气。他的胸膛也没有起伏,洞外的雪,洞内不甚明亮的光线,把他衬得如雕塑。她的心顿时悬了起来,仿佛时间到了尽头,空气已经凝滞,而他已经死去。凛凛吓了一跳,忙去探他的呼吸。鼻尖下有难以察觉的温热气息。她松了一口气。虞景看着她,却突然笑出声来,笑的凛凛莫名其妙。他很少会真心实意地笑,但这笑却是很真,他又盯着凛凛看了半晌,才真正地阖上眼睛。海底那一幕再次在他脑海中袭来。她还活着。虞景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先是为了她相信他而感到喜悦,紧接着又玩了命一样去救她,甚至还怕她真的死去而渡了妖力给她……疯了。真是疯了。真是疯了“先别睡。”凛凛抓住了他的衣襟,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他忍着身体的剧痛,强打起精神,双眼朦胧地看着她。凛凛有问题问他,“我记得我好像落水了,之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不记得了,我是怎么昏迷的?”“……落水后你就昏迷了。”他似乎不打算多说。看他仿佛又很累的样子,凛凛放弃了询问。两个人各怀心事,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凛凛的脑子还是有点混沌,不知为何,这样无事可做的时候,她竟然不知该如何跟虞景相处了。微弱的呼吸声回荡在不大的洞穴内,洞穴外风声呼啸,鬼哭狼嚎一般的可怕。看着他闭目养神的模样,她憋下心里的疑问,转而探索起这里的环境来。她起身出去,没有什么发现后又转了回来。这个山洞后面还有一些空间,顶上有山体滑坡的痕迹,一些微弱的天光从缝隙中散落。还有一块天然形成的石台,而且比外面要暖和一些。凛凛将虞景往洞的深处转移。她摸过这洞穴内的石头,又摸了摸外面的雪花,与幻境之外的没有任何分别,甚至比上一次虞景要杀她的地方还要逼真。她只是没想到,沧冥居然用了叠阵,如同这种地方是有阵眼的,只是这里这么大,似乎都看不到天边,又该去哪里找阵眼?凛凛有些失落,似问虞景又似自言自语,声音很低,“没想到沧冥这么狡猾,居然用了叠阵,我们还能出去吗?”“不出去也很好。”他闭着眼睛笑了一下,似乎说了这么一句话。笑声带出来的哼气声有些暧昧,凛凛听在耳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接着他又道:“他们已经出去了,会在外面想办法救公主殿下的。”凛凛点点头,如此一来,也不算什么失败。用他们两人换来所有人的平安,也算公平。虽然她和虞景深陷险境,但她和他还活着。活着就总能找到出去的办法。总而言之,要先养精蓄锐,撑过这场暴风雪才能谈别的事情。虞景的外衫在凛凛身上穿着,她用它紧紧地裹住身体。虽然这座山洞已经隔绝了大部分冷意,但她的衣衫很单薄,凉气顺着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腰传了过来,她的脚底冰凉,浑身冷的直发抖。凛凛摸了摸随身的荷包,找到了火石。但是,大雪中没有植物生长,地上甚至连个草沫子都找不到,即便她有火石,也不能生火取暖。凛凛沉默着将火石丢进了荷包里,抱着自己的双臂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好想要毛茸茸的大被子包裹着她啊。比如某人的大尾巴。她下意识看了眼虞景,稍微往他身边挪了一下。过一会儿,又看一眼,又挪了一下。浓郁的血腥味霎时间涌入了鼻腔。离得近了,她才发现,他的腰腹附近洇了一大片深红色的血迹。只是这洞内光线太暗,那衣裳又被冻成了冰,无处不在的风又吹散了血腥气,她才没有察觉。“你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凛凛跪坐在他身边,拿开他一直护着腰腹的手臂。虞景已经陷入了半昏迷之中。他半睁着眼睛,睫毛簌簌颤抖,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我帮你看看伤。”凛凛解开了他的衣带,他没有反抗,又或许是失去了反抗的力气,任由她折腾。血迹洇的很大一片,他的下裳几乎全都变成了红色,凛凛皱着眉,小心翼翼地揭开外衫,其次是内衣。随着衣衫散开,露出少年人骨感分明的锁骨,他皮肤很白,却很有力量。她也没想到,看似柔弱的他,脱衣后竟然像个成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