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
被取了汉名为“燕草碧丝”这种蛊毒是南召有传承记载的五大情蛊之一。
此蛊的母蛊多为南召女子所饲,子蛊则会被施放与其订情或婚配的男子身上,当然十之**会被用上,都是带着心伤苦痛。这蛊会得名燕草碧丝,除了它的表相,也是因为它讲求的就是个情丝缠结,感同身受。
男子中蛊后,即便远隔了千里,仍会与带着母蛊的女子病痛相连。比如女子在远方用刀子割开自己的手腕,那么在男人身上的同样位置也会莫名其妙地多出一道类似的伤痕。她要多久才愈合,他也就得痛多久。
而象老僧这种身上长出碧丝的情况,代表着那个施蛊的女子已然身死。
但只要被施下子蛊的人未死,生命力极强的蛊母埋入地下就如同草籽,岁岁随着季节生长枯荣,并联带着子蛊同样生长,中蛊的人活多少年,就得忍受着多少年,直到他的生命结束,子母双蛊才会同时而亡。
这边厢,曼云胡思乱想着老僧可能的遭遇,而立在老僧面前的徐讷已指着老僧的鼻尖。放声狂笑,笑声桀桀。与往日大不相同。
“怪不得你要‘死’,原来是不得不死!”。徐讷讽意满满地看着老僧道:“蕲春有异龟,身被绿毛,胆小喜阴,惜命怕死。莫非就是你托胎人形的前世?”
老僧的禅定功夫极佳,面色如常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轻声吩咐道:“悟缘!你先去隔壁石室抄会儿经。”
立在一旁的小和尚立刻敛了脸上带着的隐忧,恭敬一礼后,默默地向着门边退去。
听得门外的脚步声离开,老僧才缓缓地启唇问道:“你来自南召?”。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随着话音。静静地凝在了徐讷的脸上。
“是!”,徐讷收了脸上难看至极的笑容,淡淡一应,象是突然又对老僧失去了嘲弄的兴致,转头对着徐羽道:“我们走吧!”。
“敏行!你不是一直想见他?”,周显伸手拉住了徐讷的胳膊,脸上尽露哀伤。故友老了,他也老了。人生活到夕阳西下,难免想着要将前事尽结了。才好撒手去见了早亡故人。
“义父,我一直当他是死的。想要找的不过是一书而已,看看那书中所写究竟得多荒谬能亡了一国。前几日,你说他活着。我倒也想过报仇,但今日一见,他显是已得了现世报。我又何必脏了手。”,徐讷冷傲地清声应答。丝毫不避讳老僧的感受。
“你是谁?”,老僧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颤抖。
“一个普通的南召人而已。宋哲。你对南召所为,足令所有南召人恨你入骨。食髓寝皮,也不足以解恨。”
“他就是宋哲?”,原本听话挪步子的徐羽,折回身瞪起了满盛怒火的大眼。
“敏行!老夫讲过,当年事并非他一人所为。”,周显叹着,轻声说道:“那时我们不过是一群初入官场的年青人,因为大多留在了京中各部或翰林院里任着不起眼的小官,时常聚在一起谈文论政……”
周曼云肃立在一旁,一只小手紧紧地拉着祖父的袖子,掩着心中的惊骇。
阿爷所讲的前半截故事,她曾听过。
武宗朝时,一群在洛京的年青官员常在洛水文会相聚,长者不过二十七八,最年少的才十六七,几次文会上的佳作渐流于市面,一时洛京纸贵。终有一日,有个同样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闯进了文会,静听了一阵儿之后,拍手称赞,还提了些个问题。
带着薄醉的才子们自恃才高,毫无顾忌的与来人辩论起来,话过了几巡,才有人认出来人正是武宗皇帝,惶恐地伏首相拜。
“帝不为忤,复归朝……与会众人,皆得简拔……”,若按了史官记下的帝王起居录,文会的结局是光明而又美好的。
而现在正在古寺荒院石屋里的周显,正沉痛地说着世人无法知道的内情,“当日我们与武宗陛下所辩并非市面上后来刊印出来的《洛水集》,那集中所录不过是大家寻了应景旧作或是新写了来糊弄人的。那时我们热议的是当朝时政……”
若非此,武宗身为帝王又怎会为了几篇诗赋,就对一群还在学政的年青官员施之青眼?那日讨论的话题在皇帝的授意下,又由众人重新分析写了策论密报。
“年青人的想法天马行空,而且都带着些野心勃勃,与老成谋国的重臣们不同,自然得了想要开疆辟土的武宗赏识。几篇涉及军政大事的密折涵盖甚广,即有针对后族萧家内患的,也有征讨南召的……
其中,南召策中,提到了当时也是以弱冠之年继承了南召国主之位的莽腾。莽腾其人喜研毒制药而疏于为政,但南召朝制学习中原数年,有大臣辅佑,一个喜欢甩手的国主也能勉勉强强坐得稳当。”
在周显的讲述声中,徐羽放在身侧紧紧地攥成拳,指甲抠进了手心的嫩肉。周显所提的莽腾正是他的祖父。
“为决南召事,我主动请缨出使南召,前后共去了五次……”,禅床上灰衣老僧一声叹,接过了周显的讲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