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贤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道:“那方墨……对苏远之来说,应该很重要吧?可我一不小心把它给用了,也没办法完璧归赵了,就想着或许能用别的什么东西,稍稍补偿一下?”
李宏一怔:“就因为这个?”
温贤诚然点头:“是啊。”
见李宏面露异样,温贤才后知后觉恍然道:“李叔,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我问这个绝没有要对苏远之不利的意思,怎么说呢,李叔您应该知道,从我答应替您去大理院找苏远之那一刻起,我就已然站到了你们这边,若我、若我有心对苏远之不利,那日我完全可以假意答应你,再任由苏远之将馨儿姑娘带回苏公馆,届时大帅和苏远之之间的父子关系必将彻底破裂,覆水难收!”
李宏看着温贤,半晌冷笑一声道:“温大少嫁入苏公馆不久,倒是对馆内的形势看得通透的很呐。”
温贤并没有被李宏的气势吓倒,抿了抿唇说了一句:“情势所逼罢了。”
温贤继续道:“当然,即便有之前的事,李叔也不至于全然信我,我明白,刚才的问题的确是我太过唐突了,您可以不回答,之前的事,你我照例一笔勾销……”
温贤话音未落,李宏便接了话道:“没有。”
温贤一愣:“什么?”
李宏面色如沉道:“远之没有喜欢的东西,他连自己的命都不放在眼里,哪还会有什么求而不得?”
温贤怔怔看着李宏,看着李宏眼里的沉痛,那一刻温贤觉得自己完全理解李宏此刻的心情。
是啊,一个连自己的命都不要的人,还有什么可求?
“那……”温贤咽了咽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道,“那他小时候呢,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李宏微怔:“小时候?”
温贤轻声道:“我记得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吃糖葫芦,每次跟我妈去逛街,我妈为了让我乖乖听话,就会给我买一串糖葫芦吃,虽然后来我长大了,觉得糖葫芦太甜吃不了,可每次看到有人卖糖葫芦,我的心情一下子就会好起来。”
温贤母亲早逝的事,李宏也是知道的,在这方面,他和苏远之倒是同病相怜。
李宏缓声道:“少奶奶这是想你母亲了吧?”
温贤声音都有些变了调,几分悲伤又几分无奈道:“嗯,想的,特别特别想。”
毕竟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悲惨的呢?自己实在太不孝了,若有一日,自己有机会能告诉自己父母,自己还活着,只是彼此活在不同的时空而已,是否能减少他们的悲痛呢?
李宏见温贤眼睛都红了,眼底一片湿润,不由对他生出几分同情,是啊,说到底他比远之也大不了几岁,从小没了母亲,想必在后母手下也没讨到什么好日子过,如今又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卖子求荣,嫁入这样一个龙潭虎穴当男妻。
听方藜说,他之前大病过一场,想来能活下来,也是不易吧?
李宏沉思了片刻道:“若说小时候,的确有一样东西,远之曾经非常的喜欢,也只有那么一样东西。”
温贤忙问道:“是什么?”
李宏道:“猫。”
温贤道:“猫?”
李宏轻叹道:“远之小时候救过一只流浪猫,自那以后远之的窗台上每日都会多一朵不知名的野花,后来大家发现竟是那只猫送给来的,远之觉得那猫有灵性,对那猫尤其喜爱,可太太……就是远之的母亲,说那只猫太老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死,远之从小菩萨心肠,哪里忍心看它在自己面前死去,就想把那猫赶走,可不论之后远之怎么凶它骂它,它每日都还是会给远之送朵花来。”
温贤道:“那后来呢?那猫怎么样了?”
李宏仰头道:“后来就这样日复一日,它每天都来,远之每日照例赶它,俩人就这么相处了小半年的时间,有一日,那猫……再也没来,远之就拿着赶那猫的小木棍,站在窗台前日日等待着,周而复始一直等了一个月。”
温贤暗哑道:“没人告诉他,那只猫或许已经死了吗?”
李宏苦笑道:“怎么没有?太太跟他说了好几回,可远之说不可能,那猫重情义,它便是死,也一定会让自己知道,必然不会让自己担心的。”
温贤鼻头一酸,李宏继续道:“我记得,那日夜幕降临之后,下人发现远之不在房里,大家都以为远之跑出去找那只猫了,十多个人府里府外到处找人,却始终找不到人。”
李宏笑了笑,眼里却带着几分苦涩道:“后来还是太太了解他,带着我又回房里找了一遍,发现他根本没出去,他就在房里,抱着腿小小一只缩在窗台边的拐角里,正在那儿哭呢,因为天黑,下人们起初都没发现,太太过去就问他怎么了,他就边哭边说,他的猫死了,那晚之后,远之把自己关在房里关了整整一日,后来,他再也没提过那只猫的事,仿佛那半年里发生的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可我知道,每次在路上看到有流浪猫经过,少爷总是忍不住去看,走出去老远还一直回头看,他啊,从来就没忘记过那只老猫。”
温贤低声道:“他忘不掉,是因为他心中有悔吧。”
李宏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若是当初他不把那猫赶走,最后的日子里好好照顾它,或许远之就不会难过那么久了,不过也不能怪他,毕竟他那时还只是个孩子,见不得生离死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