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夏文杰给她塞了封信:“给我爹,告诉他,孩儿不孝,不能伴其晚年,可山河未平,我辈只能以护卫江山社稷为先。我……”他哽了片刻,颤声道:“我想他了。”周玮也给她塞了封信:“给我闺女,告诉她,爹爹要去很远的地方,往后……会去她梦里寻她。”封萧阡话尚未出口,他们二人不约而同起身窜入树林,越过障眼法的庇护地,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分散逃离。孤鸾宋逸察觉到他们的细微动静,一声令下,魔族修士分散开来,捉拿二人。封萧阡的心脏适才还在狂跳,可眼下好似被扔到寒冷雪原里,彻底冻住。纵然悲戚入骨,她仍得咬着牙,带领一众修士静然逃离。魔族训练有素地分为两队,向二人逃跑方向追击。夏文杰与周玮义无反顾,以生命为诱饵,将敌人钓离同门藏身地。这一刻,他们是夜色中最耀眼的逆行者。他们被擒获时,纵然有对死亡的恐惧,但更多的,是对同门平安的希冀。舍以二人死,以换众人生,这桩买卖,残忍,却无可奈何。缚仙锁捆上二人身躯,彻底截断他们逃跑的可能,他们被魔族军士拖拽着,送至周凌跟前。“宋大人料事如神,竟真抓到两只老鼠。”周凌纵身下马,瞧见二人身上的纳青阁道袍,有意无意间扫了吕宁一目。轻云移动,圆月探出,月华如霜,落在周凌眸中,却没有反射出一丝光亮,像是被其中黑暗尽数吞没。呲啷一声,长剑出鞘,周凌提着剑,唇角漫不经心地弯起。夏文杰与周玮面不改色,面上是怎么也灭不掉的凛然桀骜。四下静然无声,包括宋逸在内所有人都没说话,周凌走到一位新来的士兵跟前,将手上长剑递与他,指着周玮:“杀了他。”那位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瞧着眼前剑柄,一时愣住了,周凌直接将剑塞进他手中,重复了一遍:“杀了他。”“大人,我现任军中医师,这……我……我不会用。”周凌充耳不闻,语气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折:“杀了他。”少年怕了,语意微颤,几乎是祈求着对周凌道:“我不会。”周凌面上瞧不出喜怒,语气仍旧平稳不波,可带上了些许凉意:“别让我再重复。”不等少年犹豫,周凌抽出匕首,抵上他后背,将他抵至周玮跟前:“三。”少年退无可退,颤颤巍巍地举起刀,却迟迟没有动作。“二。”周凌的嗓音入耳,少年没有感受到一丝温度,像是出自鬼魂之口。少年咽了口唾沫,抖如筛糠。周玮直面剑锋,横眉怒吼道:“来啊!杀了我啊!你们这些卑鄙小人!大靳国土,岂是你们能吞并的!”“一。”匕首刺入少年后背,少年紧紧阖上双眼,颤声道:“对不起。”剑身高高举起,寒芒落下,却因少年力道不够,加之角度偏差,嵌在骨头中时,受到阻力,仓皇间,少年触电似的收回剑锋。周玮半个脑袋挂在脖颈上,要掉不掉,他死命嚎叫着,嚎叫声像是烈火,在寂静夜色中迅速蔓延,直到将少年浑身灼烧。“啊——”其声惨烈,有疼痛,也有困兽的最后怒吼。少年不知道该如何做,呼吸颤抖而急促,心头涌上万千思绪,剑刃割破皮肉的触感清晰无比,他再不敢砍第二下。周凌握住少年拿着剑的手,十指包裹着他手背,将剑再度举起,砍下。周玮人头落地,鲜血决堤似地喷涌,染红二人鞋裤。周凌丢下少年原地颤抖,再没看周玮第二眼,转而唤吕宁上前,指着夏文杰道:“杀了他。”与此同时,封萧阡送走纳青阁修士,又折返回来寻找二人,却在不远处山崖上瞧见这一幕,周玮人头已然落地,夏文杰尚且活着,正当她思忖如何营救,吕宁自队伍中走出。吕宁面色不改,神情没有一丝波澜,他迅速评估眼下情形,哪怕他念着旧日情谊想放走夏文杰,此刻他落入周凌手中,可能性近乎于无,而他早便不再是大靳修士,他如今代表的是花家。多么讽刺,竟落得如此下场。西棠剑出鞘,夏文杰顺着周凌目光瞧去,大为错愕:“是……”你字尚未出口,吕宁似一道黑色闪电,干脆利落砍下他整个头颅。周凌细细打量吕宁面上神情,可吕宁什么也没流露出来。封萧阡彻底绝望,怨恨像火山一样爆发,心脏都要被悲愤啃噬殆尽。又是他。背叛大靳还不够么?还要一次次夺走她身边的亲人、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