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明儿叫上你大婶子,替你走一道。”穆老二以前去过牛头山卖旱烟,曾经在王富贵家里借宿过一晚,对王富贵一家子印象极好。
因此有媒人上门来给大林说亲,一提王家的闺女儿,他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我不答应!”许玉凤立即反对:“王家那闺女我可听说是个结巴,她要嫁过来咱们家,以后生的孩子”
她话还没说完,穆老二狠狠瞪了她一眼,说了句:“有你啥事儿,王家姑娘不成,你介绍的田家浪蹄子就成?你还嫌霍霍得咱家不够?一边儿去!”
许玉凤气得胸口一阵疼,她就不喜欢那王春花,长得一般,还是个结巴,她就大林一个独儿子,长得有模有样的配啥姑娘不好,偏偏配一个结巴,不是让人存心笑话她吗。
家里有穆秀冬这个奇葩,已经让别人笑话她了许久,如今儿子的婚事她还坐不上主儿,她是又气又恨,忙给两个女儿使眼色,让她们帮自个儿说说话。
哪知银花、铜花像没看见她的眼色,埋头吃饭,皆不吭声。
银花想得是,自从穆秀冬没那么傻以后,家里、地里的活儿全都落在她和铜花的身上。
打小没做过什么粗活、重活儿的她,日日累得饭都吃不下,肩上、手上、脚上,全都磨起了水泡,一碰就疼。
偏偏以前干粗活最多的穆秀冬,每天天一亮,提个破麻袋跑了个么踪影,家里的活儿是一点不帮忙。
如今她哥要娶媳妇进门,听说那王春花是个干活能手,进门来肯定会分担家务,她是傻子才不答应。
铜花跟她是同样的想法,姐妹俩都不开口。
许玉凤更气,转头指着穆大林鼻子骂:“好啊,你现在长大了,翅膀长硬了,我管不了你了!以后你们的事情,我不管了!”说完把手中的碗往桌上狠狠一扔,大步跑回东屋里又哭又骂去了。
院子里安静下来,穆秀冬吃饱饭,舒服的打了个饱嗝,对坐在自己旁边的穆老三说:“爹,我听说尖头山外的红旗村儿新建了一个学堂,招了好几个有文化的城里老师来教书,我打算明天去学堂报名入学。”
穆老三是个不多话的人,先前穆老二一家子为了大林的婚事吵个不停,他有心劝说,又不知道从何劝起,只在旁边闷闷的吃着饭菜。
听穆秀冬如是说,他精神一震,脸上带着几分高兴之色道:“早该如此了,你娘以前就是个文化人儿,什么之乎者也,算数、英语她都懂。只可惜她死的早,她要是在,你也不会目不识丁。”
穆秀冬从未听他或者许玉凤她们提起过这个世界的娘,不由好奇道:“爹,我娘是什么样的人啊?我听你话里的意思,她好像不是乡下的人。”
“她啊”穆老三刚起个头,像是想到了什么,转移话题道:“你要上学堂,学费可够?不如让你二伯拿点。”
当初他带着穆秀冬来投奔穆老二时,手上的钱几乎全给了穆老二,穆老二当年是应承了包管让他们父女日后衣食无忧。
但许玉凤这些年闹腾的厉害,穆老二要管一家人的吃喝拉撒睡,实在没有多余的钱粮去浪费,瞅着穆秀冬傻乎乎的不愿意去学堂,也就没在这上面花费过心思。
许玉凤这么多年来如何亏待穆老三父女,穆老二其实都看在眼里,起初他也骂过许玉凤几次,许玉凤死性不改,他想着自己管堂弟父女俩吃喝拉撒睡已然是厚道,要跟自家婆娘斤斤计较,显得他小家子气,所以这么多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到底当年收了人家穆老三不少钱,才能养活这么大一家子,穆老二心里多少有些愧疚心虚,一口应承道:“需要多少学费,你只管跟二伯说,二伯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上学。”
“我跟李梅打听了,也不多,一学期三万五千块钱(三块五)。”
李梅是李来旺的女儿,年纪跟穆秀冬相仿,心思单纯善良,是村里唯一一个不嫌弃穆秀冬是‘傻子’,还时常跟她一起玩的小姑娘。
穆秀冬可不会这个关头客气,毕竟当年二伯父收了便宜爹全部家当,在她羽翼未丰之前,理应负担他们父女所有的日常开销。
她近日单独开火,已经替二伯一家省了不少,学费神马的,也得让他们给点。
不然许玉凤她们会以为她收破烂有多赚赚,到时候给她惹出什么事端就不好。
“爹,我也想上学堂。”穆铜花看穆老二爽快的掏钱给穆秀冬,向来喜欢跟穆秀冬比较的她忍不住开口了,“从前我读过两年书,认过几个大字儿,先生还夸我字写得好来着。后来外头打仗,咱们村儿也不太平,学堂的先生被鬼子弄死了,我就再没去上学堂。既然招娣都能上学,我也要去!”
穆银花也不甘落后道:“爹,三妹要去学堂,那我也要去。”
铜花要是去上学了,家里的活儿就都落在银花的身上,她可不愿意在家当牛做马,累死累活的干农活儿,把自己晒黑。
虽然她以前成绩不好,不过比起干农活儿,她宁愿写那些难死人的大字。
三万五一个人的学费,对于成年在地里刨食,挣不几个钱的穆老二来说,实在是笔不小的开销。
如果三个女孩儿都去上学,他到哪凑那么多学费去,地里的活儿谁去做?
毕竟在这个时代的男人,十有□□都重男轻女,穆老二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