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蒂勒平静地穿过金属门,来到弗里德里希站西德一侧的站台上。他知道这里始终有东德的反谍报人员徘徊,于是佯装走向出租锁柜。听到火车进站的轰隆声时,他疾步走回站台,就在车门上方红灯闪烁,提醒乘客&ldo;车门马上就要关上,请赶快上车&rdo;的一刹那,闪进车厢里。火车恍当此当地在东德境内走完最后10分钟的路程期间,施蒂勒一定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那时他仍处在东德的捕捉范围内。火车在西德境内的第一站,破旧的莱尔特站停靠后,施蒂勒知道他自由了。
他又坐了几站才下车。换了几次车后,下车直奔最近的警察局。这里是赖尼肯多夫市的郊区,住的都是些中下阶层的人。施蒂勒彬彬有礼地向值夜班的警察道声:&ldo;晚上好!&rdo;接着自我介绍说:&ldo;我是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国家安全部的一名军官,刚从东柏林叛逃过来。请通知普拉赫(西德谍报机构所在地)。&rdo;值班警察平时见惯了喝醉酒的卡车司机、打架斗殴者或盗车嫌疑犯,听了眼前这位衣冠楚楚的小伙子这番话,不禁大惊失色。
当天晚上,施蒂勒就被送往普拉赫。我真想变成一只小飞虫钉在墙上,目睹他怎么当着西德人的面打开塞得满满的公文箱。那里面全是从科技部保险柜里窃出的文件。惟一让我聊以自慰的是,尽管施蒂勒能量不小,他终究不过是一个中级官员。借助我一手建立起来的保密制度可以断定,除了直接归他掌管的7个间谍外,他并不知道其他间谍的身份。然而他从保险柜里带走的文件会给西德反谍报机构提供一些线索,危及另外的20到25名间谍。我们只好忍痛割爱,将这些人除名。
眼下当务之急是通知与施蒂勒接头的耳目和间谍。核反应堆专家科珀和妻子危急关头镇定自若,得以脱险。警察来到他位于汉堡市的家,敲门问他是不是科珀时,他告诉警察敲错门了,那位先生住在楼上两层。他和妻子随后抓起几件衣服溜出家门直奔波恩,躲进苏联大使馆。苏联人后来把夫妇两人偷偷送出西德。西德反谍报人员接着遇到一件令他们困惑的事。科珀是个铁路迷,平时收集了10余个国家的大量火车时刻表。更麻烦的是,他家里的地上还有长长的一列火车模型。西德特工不厌其烦地把火车车厢-一拆开检查,看是否能从中得到什么线索,但一无所获。日后,为了奖励我们这位暴露了身份的间谍,我吩咐手下的人在西德拍卖这列火车模型时将其买下,寄给科珀(米尔克听说后吃惊不已,认为表达这种哥们义气毫无必要)。科珀在他面积小得多的东柏林新家里重新装好这列小火车。新家虽小,日子过得却很舒心。
施蒂勒负责联系的另一位耳目,在卡尔斯鲁厄核反应堆工作的菲勒的遭遇更加惊险。他接到我们打来的报警电话时,已在家中被捕。车到警察局后,几个警察押他从停车场去警察局的路上,其中一人在结了冰的路上滑了一跤,头重重地磕到地上。菲勒撒腿就跑,甩掉了尾随在后的另一个警察,人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威斯巴登市内的苏联军事代表团驻地。苏联人随后把他送到东柏林。菲勒过不惯东德的生活。两年后,他设法与西德的反谍报机构接上了头,在他们的协助下又一次逃回西德。撤回的间谍如果日子过得不开心,我们一般都知道,也会猜到他可能想再次逃回西德。但在菲勒一事上,我们决定让他走好了。他回到东德的时间不长,西德从他身上反正榨不出多少油水。可在这种事上谁也无法保证会受到宽大处理。施蒂勒手下的另一位间谍,在汉诺威一家核研究中心里工作的地球物理学家劳法伊森接到我们通知后逃到东柏林。1981年,他想再次逃回西德,在匈牙利边境试图进入奥地利时被捕。这一次上面指示要拿他开刀,杀一儆百。虽然他曾是东德的间谍,却因在东德从事间谍活动被判无期徒刑。
我觉得很对不起劳法伊森。他为我们情报局效力长达20年之久。我试过把他交换给西德或是减免他的刑期,但没有成功。1987年,他在狱中病逝,成了施蒂勒叛逃一案和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变幻无常的司法制度的牺牲品。施蒂勒叛逃后,我方渴望复仇的愿望极其强烈。结果本来应该由施蒂勒受的罪,劳法伊森代他受了。
由于施蒂勒的叛逃,我们的对手--西德谍报机构--还有一个无形然而却是极其重要的收获:终于知道了我长得什么模样。施蒂勒逃跑前我任外国情报局局长已达20年之久,但西德没有一个人搞到过我的照片。为此,我有了&ldo;隐面人&rdo;的美称。其实西德联邦情报局有我一张照片,只不过他们不知道罢了。一次我去瑞典会见西德社会民主党内一位很有发展前途的耳目克雷默博士时,西德人趁我不备偷拍下了这张照片。为了在中立国领土上见克雷默,1978年夏天我来到瑞典。我们经常利用瑞典、芬兰和奥地利这样的国家安排秘密见面。这次来瑞典一是为了见克雷默,二是想借机从总部溜出来,和妻子一道去外国换换环境。此外,还有一个理由。我此行的真正目的是见隐藏在北约总部内的一个间谍。
我们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为这次重要会晤保密上。也许是这一缘故,任务完成后,轮到见克雷默时,我们的警惕性有所放松。没想到这下害了克雷默。这些表面上中立的斯堪的纳维亚国家有一种悠然自得的气氛。它们的反谍报机构好像也不那么过度热心。但我心里清楚,它们和西德是一家。我前往坐落在斯德哥尔摩西面的宏伟的格里普斯霍尔姆城堡与手下的人会合。定在这里碰头是因为我们可以不引人注目地融入游客的人流中。事后我想起曾注意到停车场有一对老年夫妇坐在车里。车子挂的是西德的牌照,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可值得怀疑的地方。我继续去城堡见我手下的人。他们告诉我说,已安排好我在斯德哥尔摩见克雷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