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心实意地发问。
这得离得多近的距离去瞧才行?
眷侣深情对望也做不到这个程度吧?——不仅得深情对望,还得点着明烛灯笼望才行。
“没观察过几次。”
江月白说,“凭印象画的。”
御泽合上画,叹气道:“做这么精致有什么用?这皮囊不过是个暂时养剑心的壳子,又不是真人,”他停顿一下,“陪不了你多久,你要是想。。。。。。”
“前辈做就是了。”
御泽也难得好脾气,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他起身走到那具身子前,蹲下来重新捏那张脸。
眼睛重做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天上的日光都变作了月光。
御泽对自己现在处境感到无奈又好笑,他似乎是在陪一个仗着生病无理取闹的孩子玩游戏——他以前对自己儿子也没这么陪着玩过什么。
“先说好啊,剑心不是真的人魂。”
御泽手上小心翼翼地操纵着灵雾,把它们搓成细线,粘在那只眼睛的眼角,“这娃娃做好了也是假的,不会说话的那种啊。”
江月白说:“知道。”
御泽粘上了一根睫毛,微微松了口气:“知道,知道你要这个假娃娃干什么?”
他又去搓下一根睫毛,像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是不是想他了。”
他没指望能听到江月白的回答。
不管是嘴硬还是心硬,总之江月白遇到这种问题就是装没听见。
“渊儿小的时候,魔妖丹元不稳,总是生病,他最害怕喝药,但不得不喝。。。。。。”江月白的手搭在池边的小桌上,原本想去拿桌上的水润桑,结果刚抬起手就有一只灵兽的脑袋钻了掌心,他动作停顿了一下,揉了揉那团毛茸茸,“因为我的命令,山上的弟子也都不怎么与他来往。”
“嗯,记得还挺清楚。”
御泽没抬头,蹲着挪了下身子,又粘了一根睫毛,“这算是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吗。”
“他小时候,”江月白说,“过得其实并不怎么开心。”
“我发现了,你这个人就惯会答非所问。”
御泽揉了揉僵硬的脖子,转头看向江月白,“这样吧,你不想回答的问题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不好意思回答。”
江月白垂了下眼睫,笑了笑:“我是想说,我那时年纪小,不懂得怎么带徒弟,若到了这个年纪,我绝不会再那样待他。”
御泽闻言哼笑了一声:“你是年纪小,现在也没大到哪去,装得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在我看来都是毛头小子。”
他捶了捶大腿,又重新蹲下去粘睫毛,“你现在想怎么带徒弟?你也没孩子可养了啊。”
御泽说到此处,手上一僵,抬头时江月白刚好起身走过来,与他视线对在了一起。
“你不会是想把这假娃娃当孩子再养一次吧?”
御泽问。
“不可以么。”
江月白说。
沉默了许久,御泽扔了手里正在做的东西,站起了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你这是在补偿他?”
穆离渊活不了多久了。
那朵代替魔元的死生之花,他并非想拿来支撑命脉,而是用自己做容器养着——花是为江月白而养,只想换江月白回来。
可他辛苦了十年,到头来却发现这世上根本没人在意他的付出,当然也没有活的必要了。此刻他肯定也不想要那朵死生之花了,也许会直接剖出来、也许会把它融进天魔血珀,自杀的法子有千万种。
江月白当然能猜到穆离渊的想法,但江月白似乎根本不在意对方的死活。
只要死前的这段岁月内心足够煎熬痛苦,江月白就不怕他会自杀——等他死了,痛也攒够了。
剑说不定就炼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