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雨师终于下值,昴日星君上值的一刻,天光大亮,暖呼呼的日光洒下来,叫人无端升起几分睡意。
树下歪歪扭扭的九尾狐被雨水冲刷掉,这一下突然歇下来,少卿倒有些无所适从。
她这么些年也未培养甚么爱好,此前未收徒的闲暇里,大多都是下界捉妖打发时间,常羊山一战后收徒,闲暇时就变成捣鼓弟子。
少卿定定的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帝女桑翠绿的叶,竟无端的生出几分惆怅。
她自个又品着这个惆怅,竟从其中品出几分不真实,像是大梦千年,这么些年的过往好像只是镜花水月,总有醒来或是破碎的时刻。
常珺捏着湿漉漉的画纸送给常钦路过的时候,她站在树下惆怅,常珺端着棋盘回来的时候,她站在树下感受不真实。
她一天天到底哪儿来这样多的忧思。
常珺无语地想。
待到她将棋盘铺好,变出两把竹椅后,她还站在哪儿,
常珺上前两步,盯着她圆润的后脑勺,没忍住上手一拍,“你还要在这儿杵多久?”
少卿哎呦一声,捂住脑袋,回首看着她已经摆好的棋盘。
完蛋玩意,她怎么会有种年纪大的感想。
少卿给自个恶心了一番,抬脚就朝常珺走去。
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卷着微风攀上帝女桑叶,顺着万和宫长而蜿蜒的山阶一路向下,低低的盘旋着,流淌在青丘的每一寸土地。
棋盘的质地是天池山的玉沙。
是少卿大约于常珺十万岁献上的生辰礼,她那时候还有个做东西的爱好,现下倒是消磨的没有了。
“落子了,”常珺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你瞧见这棋盘就开始走神?莫不是想要回去?”
“我送你的生辰礼,哪有要回去的道理。”少卿将白子落在精心挑选的好地方。
常珺轻巧落子将她堵死,“那我怎瞧着你今日走神这样多次?”
“我在想,我这么些年到底做了些甚么,想了想,觉得我自个应当没做出甚么,好像就只收了两个弟子,之后就没有了。”
“我听旁人同我言,你历经上任天帝神陨后上界乱斗,镇压过极地暴乱,镇压过北俱芦洲的封印,又为常羊山一战的统帅。”
常珺再落一子。
黑子角度刁钻,弃去绝佳的位置,落在一个不起眼的小位置上,跟在大片白子旁,身后泾渭分明,突兀的像是断了一块。
常珺心思不显。
这断了的一块,是她缺失的十数万年。
她捻了一块暖玉质地的棋子置于手心摩挲,等着少卿落子,“做了这样多,还觉得自个没做甚么?”
少卿愣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匆匆落子补上缺失的位置,“我倒不是这个意,我只是在说,我这么些年好似没培养出甚么爱好。”
“下棋,怎么就不算你爱好。”
常珺盯着已经逐渐走向诡异的棋局,跟着落子堵住她的退路,施施然开口,“虽然,没什么长进,但你这个坚持不懈的精神值得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