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仍然记得炎热夏日头顶电风扇转动的声音,和身旁阮梨翻书的响声,包括她察觉到自己的视线,抬头时灿烂且阳光的笑容。
他们走过蝉鸣阵阵的梧桐树下,陪着彼此熬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寒冬。
教室窗外的树枝枯了再绿,那时尚且年少的陈迄周也不止一次在想,未来的他和阮梨会是怎样的。
走到最后了吗?
能一直在一起吗?
如果分手他们各自的结局是什么呢?阮梨完成她的摄影梦了吗?陪在她身边的人是不是比自己更爱她呢?
当时的问题,现在都得到了答案。
明明还算圆满,可陈迄周知道他和阮梨之间还有些问题没解决,准确来说应该是他的个人问题。
大多数时候,陈迄周其实是个感性的人。
只是由于母亲早早去世,自幼跟随爷爷和父亲长大的他习惯了那种军营式的硬汉教育。
他很少哭,脑海里甚至有关母亲的记忆越来越少。
陈迄周记得发现自己并非父母亲生时,才六岁。
那年距离母亲过世未满一年,陈迄周照例放学回家时,发现家门是虚掩着的,然后在门口听到爷爷希望父亲趁着年轻,抓紧时间再找一个妻子结婚生小孩。
父亲表示反对后,急脾气的爷爷气得破口大骂:
“你个倔驴!难道要守着你前妻一辈子?让我们陈家绝后吗?!”
爷爷是个思想保守的人,但人不坏。
陈迄周一直都知道,所以那天他并没有选择推门进去让老人家难堪,只是默默地背上书包转身下楼。
他站在大院那棵古树下,看着人来人往,直到夕阳最后一点残余被黑夜吞没,才挪动发麻的双腿回家。
之后的许多年,陈迄周都装作不知情。
他从未和任何人提及这件事,包括阮梨。虽然脑中关于童年的记忆不多,但父母对他好的那些场景,陈迄周却记得一清二楚。
于他而言,他们就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陈迄周知道父亲承受着家中长辈催再婚的压力,所以他从没调皮过,无论是在学业还是生活上,他都尽量不给父亲惹麻烦。
这样也好不落话柄在那些长辈手里。
其实陈迄周自己也不清楚,这样做算不算讨好。
但他这些年来确确实实,没有什么人生目标。
努力学习也好,考上军校也罢,陈迄周只是在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家需要他这么做后,就这么做了。
他只是在想,或许离开陈家他哪儿也去不了。
那间没有母亲生活气息的屋子,就是他在世间唯一的栖息地。
于是父亲离世后,陈迄周离开了南霖市。
他将父亲留下来的房屋变卖,离开那个居住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城市,只带走了两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