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榴记得自己一个人从s市坐到l市的时候,似乎没有这么久这么遥远,可能因为那次是白天,再加上独自一人去上大学的些许紧张冲淡了一切。如今回家的路途,仿佛比上次长了好几倍,隔着无尽的夜色,有一种越是想念,便越是回不到的感觉。
起初江榴还会留意到了哪个经停站,算算还要多久才能到,可是渐渐,也听不见播报的声音了,反正都是最后一站。她戴上耳机,听着耳机里的音乐,集中精神码字。
白色的页面上密密麻麻黑色的小字,拼在一起,看得久了,开始渐渐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周泊辰坐在靠窗的一侧看书,似乎过了很久,察觉身边一直连续不断嗒嗒轻敲键盘的声音消失了。周遭都变得格外安静,他的目光从书本上移开,从玻璃窗上看江榴。
姑娘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头靠着座位,微微偏着,还塞着耳机。电脑文档上写得满满当当的字,屏幕正在渐渐黯淡下去。
周泊辰一动不动,慢慢地合上书。
江榴睡得很熟,乌黑的睫毛一颤也不颤,投下一片安静的阴影。高铁快要进站,马上要到一个经停站了,列车的车身微微一个摇晃,她的身体也微微一晃,头慢慢滑靠在了他的肩头。
窗外夜色正浓,距离抵达终点站,还有整整一个多小时。
周泊辰缓缓抬起手,用最慢的动作,摘去江榴的耳机,靠得近了,能听见她很微很浅的呼吸声,闻见她刚刚洗过头发后那淡淡的乳木果清香。摘掉她另一只耳机的时候,隐隐听见耳机里传出的歌声。
“……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一点点靠近,是不是你对我也有一种特殊感情,我犹豫要不要告诉你,我心里的秘密,是我好像喜欢了你……”
周泊辰没有再听,把江榴的耳机放在了她的电脑上。
高铁不知开到哪一段路,窗外的夜色中开始有雨丝飘飞,因为高铁速度很快,所以雨水扑在窗上,都变成了细细的一条雨线。
江榴倚着周泊辰的肩头,睡得很沉。
记忆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雨夜。
也是这样一个飘着雨的夜晚。
那年周泊辰十四岁,江榴十二岁,刚上初一的那个冬天。继母许倩还没有跟周父结婚,周奶奶在家中昏迷中风,送到医院去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了。
江父江母带着江榴赶到医院去的时候,周奶奶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老人戴着氧气面罩,艰难地向小江榴动了动手指,又看向一直站在床边的周泊辰。
周奶奶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说不了,最后昏迷前,也只是握住周泊辰和江榴两人的手。
小江榴在病床边,眼眶微微泛红,叫了一声“奶奶”,可是周奶奶没有再睁开眼睛。
这是周奶奶最后一次清醒了。
周父已经连着做了两台手术,此时仍穿着白大褂,脸上的神情只有疲惫和沉默。
那天来医院的时候虽然不晚,然而冬天的天黑得早,江父江母最后让周父先回家休息,今晚周奶奶留给他们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