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上淌下一股水流,水流汇自富阳山上的三口泉眼。
水流流速很慢,从山上下来,先灌入一片五六亩地大的水塘,溢满后继续向东流淌,形成一条小溪,最终蜿蜒的流入贯穿安城的宁安河。溪面宽处有七八米,最深处不过一米,清澈见底。溪里有鱼有虾有河蚌,更多的是雨季成群结队的青蛙。
小溪没有官方的名称,因为水质清,水质软,村民都叫它“甜水溪”。
“老五爷”家就在“甜水溪”边上,距离也就二十来米,五六年前魔都的韩泽奇想出钱在村北边给“老五爷”重新起一座宅子,觉得现在住的地方有些阴冷潮湿,不适合岁数越来越大的老爷子,可老爷子说这儿清净,离山上家人的墓地也近,每天早上溜腿的时候都能去看看他们,所以就是不同意。最后还是李焱盯着把房子翻盖了,并从厂里焊了一套小锅炉给安上。
进了院子,李恺窜下车,李焱将车子靠在院墙上,疾步奔向正房,李恺李悰紧跟在其后。
推开门就瞅见“老五爷”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左手拄着手杖,乐呵呵的看着他们。
“五叔,咋了,哪儿又不舒服啦,我带你上医院。”李焱急切地说。
李前进,村里的小辈儿都叫他“老兵爷”,他也喜欢大家这么叫。他与李焱家算是本家,不过已经出了五服。李前进在家里行五,上面有一个姐姐三个哥哥,但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
李前进的父亲,1937年为了给妹妹一家报仇,进城偷袭了巡街的鬼子,用猎枪干死一个鬼子少佐,但最后没能摆脱鬼子的追捕,用自制的土炸弹和两个鬼子同归于尽;大哥1940年牺牲在“百团大战”的战场上;二哥1942年牺牲在“反扫荡”的战斗中,同年母亲和三姐死在鬼子扫荡的飞机轰炸中;四哥1949年牺牲在解放战争的兰州战役中。
1952年,李前进在朝鲜战场上受重伤,炮弹就炸在身边,丢了四根手指,捞了一身弹片。
1953年,李前进因伤退役,拒绝组织上给安排的城里工作,回了老家,成为伴山屯村支部书记,直到1985年,宿疾和身体里残留的弹片严重影响他的健康和行动,他才主动辞去村支书的职务。
“炉子来啦,莫事儿,叔这身子骨且能坚持呢,就是想你了。”老爷子乐呵呵的说着,然后目光看向李恺。
“五爷爷。”李恺脆声的打着招呼。
“诶,臭蛋儿呀,快过来,咳咳,让五爷爷稀罕稀罕……个子又高了,真精神,炉子,和你小时候长得越来越连相,不过比你白。”李前进把手杖靠在椅子边,拉着李恺,上下端详。
炉子是李焱的外号,因为名字里“火”多,大家都这么称呼他,亲近的长辈也这样叫他。
李焱经常来看李前进,尤其近几年,老爷子身体越来越差,他几乎每个月都要来几次。李恺来的不多,但每年正月初一必定会随同李焱来拜年。
李恺看着这位老人:花白的头发,布满皱纹的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灰白色,双目很有神,惊喜的目光打量着李恺,身材消瘦,轻抖的左手粗糙得像老松树皮。
“五爷爷,你不冷吗,穿的不厚呀。”李恺轻轻捏了捏老人身上的棉袄,李焱也赶紧上前伸手验证。
“不冷的,一入冬你爹就给我搞来一大车煤,都是上好的烟儿煤,好烧,旺火,锅炉烧的足,就是有点儿浪费钱,咳咳。”
“有啥浪费的,尽管烧,可别舍不得,冻到您,俺爹该着急了。”
“不会滴,不会滴,小猴子每天都来看我,早上通火,中午添煤,晚上封火,一烧就是一天。”老人指着李悰欣慰的说着。
“小猴子”是说的李悰,跟李恺的“臭蛋儿”一样,是五爷对喜欢的晚辈独特“昵称”。
李恺记得,上一世,过了年不久,这位老人就去世了,多个器官功能性衰竭,现在已经是病入膏肓,回天无术了。
“五叔,这两天再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吧,没毛病咱们过年也踏实。”
“有啥不踏实的,不用了,开了春再看吧,我现在好得很。”
“炉子,一会儿我来个老朋友,你见见,差不多快到了,咳咳,”老人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又唤来李悰,“小猴子,去做点儿水,一会儿沏茶。”
李悰答应着跑向配房。
李焱搬个凳子坐下,和老人聊着天,李恺则在老人身后,轻轻地给他揉着肩膀。
“老连长,我来看你啦。”
【作者题外话】: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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