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亭抬起头来,笑笑,看向窗外,表情十分茫然。
滕井说:&ldo;你现在就说个数吧,我不会驳你面子的。&rdo;
寿亭说:&ldo;要卖也不是现在,我还得和你再练一阵子。如果我真的败了,我一分钱不要,宏巨染厂归你,我跟着你干。&rdo;
滕井说:&ldo;那有什么意义呢?现在青岛的两个工厂日夜开机,就等我的电报,只要他们接到我们谈判失败的消息,整列车的布就会像洪水一样涌来。&rdo;滕井向前移了一下身子,&ldo;我请教一下,陈先生你,还有林祥荣、三元,你们能顶得住吗?这种抵抗有意义吗?你们的军队都一枪不放,你这是干什么呢?&rdo;
寿亭笑笑:&ldo;我要是和那些窝囊废一样,还用你费这么大的劲?还是那句话,我们是老朋友了,大家各自都留下些面子,我们也都老了。你就收回成命吧。真要是干起来,大家都不好!国民政府虽然狗屁不是,但中国的商人比他们强得多。以后你到济南来,不要是这种样子来,来逼我和你合伙。我们应该是朋友,如果那样,我会请你吃饺子。好吗,滕井哥?&rdo;
滕井纳闷儿地问:&ldo;你的意思是我们谈判失败了?&rdo;
寿亭冷冷一笑:&ldo;我本来也没想成功,只是觉得老朋友不应当弄得太僵了。&rdo;
滕井站起来:&ldo;寿亭,我的老朋友,别怪我,我发电报通知青岛开始发货了。&rdo;
寿亭也站起来,冷笑道:&ldo;滕井哥,你这是要走吗?&rdo;
滕井脸上一喜:&ldo;陈先生,我们还能再谈?&rdo;
寿亭冷笑着,看着滕井,良久,慢慢地说:&ldo;滕井先生,本来我是想让你发货的,我已张开了大网,正等着你呢!但是,朋友一场,我让你免过一劫吧!&rdo;说着,去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摞纸,递给滕井,&ldo;滕井哥,看完之后,你就会知道你错了。&rdo;
滕井十分惊讶,接过那摞文件来,看着看着,头上的汗都出来了。寿亭点上土烟冷冷地看着他。滕井看完之后,原地站好,规规矩矩给寿亭鞠了一个躬。寿亭拉着他坐下:&ldo;滕井哥,当初卖给你空厂的那件事儿,咱俩扯平了。&rdo;
滕井问:&ldo;陈先生,不说这些。我想知道,你怎么想到的,能告诉我吗?&rdo;
寿亭说:&ldo;很简单,水往低处流,货往高处走。訾文海一开业,我就料到你会有这一手。我就派出十多个人去了东北。你们控制着整个东北市场,东北的染色布两毛八一尺,花布三毛二一尺。你们真狠呀,那是榨中国人的油呀!除了你们日本本国来的那大光牌、和平牌,只有你的思雅牌可以进入东北。&rdo;
寿亭的声音很低,滕井脸上神色绝望。
寿亭继续说:&ldo;你为什么一开始不拿青岛的两个厂和我拼?为什么?因为你们在东北能得到暴利,你舍不得。你知道我天津开埠染厂的布卖到哪里去了吗?就是卖到你那鸡巴满洲国去了!那叫走私!在中国自己的土地上走私!滕井,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往东北走私布吗?成千上万!小的几丈,大的几件。你还运到济南来?根本不用,我在青岛就给你全收了。我要是把一毛二的布装上火车,沿着唐山‐‐古冶‐‐滦县一字摆开,根本不用到什么山海关,一下子就把你东北的市场冲垮了。你们在东北实行的是专营制度,那些日本商人一看你不通过专营,私自卖布,甚至参与走私,告到你们国内,滕井哥,你还有命吗?&rdo;
滕井点点头,擦汗,双手直抖。
寿亭继续说:&ldo;你还拿着大华元亨吓唬我,好,来吧,有多少我要多少!我再从热河外围给你摆开一字长蛇阵,沿着察哈尔穿过糙原全线向东北扩散。这是你们占了东北,要不,我低价把你的布买过来,给你运到日本去!滕井,你知道卢家驹先生干什么去了吗?&rdo;
滕井惊异地看着寿亭:&ldo;陈先生,你要告诉我。&rdo;他哀求着。
寿亭冷冷一笑:&ldo;他就在唐山,他和我天津的两个高级经理正在待命,另外还有东三省最大的八个&lso;走私贩子&rso;。一个月之前,我就收了你一千件布,我现在一个电报,他们就开始放货,立刻沿着铁路向东北冲!顶多四天,绥中、兴城、锦州、新民一直到沈阳,全是你低价的思雅牌!滕井先生,你希望这样吗?&rdo;
滕井脸色蜡黄:&ldo;陈先生,不要这样做,不要这样做,我知道你是很讲义气的。&rdo;他双手拉着寿亭,抬着脸。
寿亭拉起滕井的手:&ldo;滕井哥,我没等你把货发出来,就把我的这套计策告诉了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