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深宫像是个深渊,无论什么金银珠宝投进去了便没了踪影。
只盼着这价值连城的手镯能让兄长的处境好些。
沈卿云只说了那一句话,向烛便什么都懂了,霎时落下两行清泪,“小姐和公子都是至仁至善之人,断然不会有事的。”
闻言沈卿云勉强挤出一个笑,“但愿如此。”
主仆二人正相互安慰之时,殿外有异响从,有一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来人正是先前派去的知念。
知念扑通一声跪倒在沈卿云身前,还未说话便先抽泣了起来。
沈卿云心下一凉,知道兄长此次凶多吉少,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怔怔地颤声问:“如何?”
知念眼含热泪摇了摇头,“回小姐,奴婢只听那宫人说,少将军通敌叛国满门抄斩,念及皇后娘娘夫妻之情死罪能免活罪难逃。”她一边抽泣一边道,“奴婢没用,未曾为小姐分忧,还被那宫人夺走了玉镯,请小姐责罚。”
沈卿云缓缓摇了摇头,“跟着我,你们受苦了。”
知念是她的贴身婢女,若不是段清淮有意,谁敢如此?
只是沈家满门忠烈,父亲为国为民鞠躬至死,兄长兵战沙场,怎到如今落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思及此,沈卿云心头一痛,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向烛、知念二人连忙上前为她轻拍背。
沈卿云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眼神坚定了不少,“阿兄心系百姓绝不会做出此事,本宫要去找皇上。”
说罢起身便向殿外走去。
沈卿云自幼虽受娇宠,礼教却也是数一数二的,段清淮禁她在沁心殿中对她种种苛待,但她从未与父兄抱怨,因为她知晓自己还是丞相之女,不欲父兄与圣上有异。
她忍耐恪守礼教,可为何沈府竟沦落至此?
沈卿云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素衣,她第一次这般不顾礼数地大跑,跑向御书房。
她仿佛看见祖母笑眯眯地朝她招手温声喊她“囡囡”,父亲是她心中最坚不可摧的男人却在她出嫁时偷偷抹眼泪,母亲拿着厚厚的白狐裘看着她闹,兄长宠她每日学堂归来总会给她带些小零嘴。
父亲乐善好施常在慈幼局教习功课,祖母仁厚和母亲常年施粥,她还记得那年兄长侧翻上马誓要保家卫国。
如今怎会沦落至此。
御书房内段清淮正批着奏折,小太监候在一侧研磨不敢多言。
一个时辰之前,有宫人上前禀报那位久居沁心殿的皇后娘娘一袭单衣跪在殿外求见陛下。
段清淮目光淡然,甚至没分出一丝余光,只说让她等着。
小太监跟了段清淮许久,自然知晓这位皇后娘娘真正的处境,此刻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等着段清淮下文。
殿外朔风冷冽,沈卿云已经跪了一个时辰此刻唇色发白,但是脊背依旧挺直。
伴在身侧的向烛和知念早早被她打发走了。
不知跪了多久,膝盖早已变得麻木,似是着了风寒,头痛欲裂。
“吱呀--”一声,御书房门打开,身着明黄色龙袍的段清淮身形挺拔,他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不怒自威,走出来时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绕了过去。
沈卿云许久没见到他了。
那年灯花节,长街人头攒动,段清淮不当心与她撞了个满怀,隔天拿着亲手做的兔儿灯笼登门赔礼道歉。
段清淮那时还没有这般威严,只有眼睛和现在一样,像是深渊能将人吞噬殆尽。
没想到有朝一日见面,会是这般情景。
见他要走,沈卿云连忙高声呼喊:“请陛下留步。”
段清淮这时才愿分出几分目光给她,漫不经心地等她出声。
沈卿云苍白的脸上未施粉黛,却难掩昳丽,她挺直脊背,脆弱又坚强,一字一句高声道:“沈氏满门忠烈,沈将军沈听肆一心为民战功累累,臣女以为此事恐有蹊跷,请陛下彻查此案。”说罢她重重磕了个响头。
后宫不干政事,所以今日她是沈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