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啧。&rdo;对方不甚明显地转了转眼珠,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来,&ldo;你这人,太没劲。&rdo;
贺莲用一种死气沉沉的平静语气问道:&ldo;他死了吗?&rdo;
&ldo;哈。&rdo;对方挑衅地看了她一眼,&ldo;你猜。&rdo;
忽然之间,阿岚感到一阵隐约的战栗。她若有所感一般微微转动眼珠,便发觉展昭已经悄无声息地潜行过来,这会儿已经靠近&ldo;贺洲&rdo;背后。
这一刻,阿岚只觉说不出的喜悦,心中悬着的大石骤然落下,几乎连双腿都有些打颤。
而&ldo;贺洲&rdo;仿佛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处境的不妙,坐在地上笑嘻嘻地说道:&ldo;其实你不用担心啊,即使你弟弟死了,这不是还有我吗?我和他一模一样,你把他当成我不就得了。&rdo;
&ldo;他死了?&rdo;贺莲没有放过对方的任何表情,却捉摸不透那张脸上的神情代表着什么。这张脸她曾经那样熟悉,此刻却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这令她有一种被痛苦啃噬的感觉。
而这个陌生人用那张熟悉的脸露出一个冷漠却又矜持的笑容来,他说:&ldo;他若死了,你会为他报仇吗?&rdo;
&ldo;无论他是死是活,我都不会放过你。&rdo;贺莲压抑着声音中的颤抖,&ldo;你并没有太大的本事,不是吗?不然就不会直到现在还在拖延时间了。&rdo;
那人吐了吐舌头,笑嘻嘻道:&ldo;呀,竟然让你瞧出来了。&rdo;他居然爽快地承认了这一点,却又说道,&ldo;不过你也别得意,你不是想杀我吗?那我不妨告诉你,杀了我,你弟弟也就死定了。&rdo;
&ldo;你如果不能证明他还活着,&rdo;贺莲缓慢地说道,&ldo;就别拿他来威胁我。&rdo;
那人却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歪头道:&ldo;我当然能证明。&rdo;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ldo;我可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rdo;
&ldo;你不是我弟弟。&rdo;
&ldo;如果我只是变成他的模样的话,你就不会那么长时间都没能认出来了。&rdo;
&ldo;……你什么意思?&rdo;
&ldo;你猜不出吗?&rdo;
&ldo;你……&rdo;贺莲眼角的肌肉微微抖动,&ldo;你占了他的身?&rdo;
&ldo;孺子可教也。如今你可明白了吧,杀了我,也就是杀了你弟弟。然而不杀我,我就会一直待在你弟弟的身体里。&rdo;他说着忽然转了转眼珠,拖长了声音说道,&ldo;除非,除非你把自己的身子让给我。&rdo;
阿岚蓦地一惊,大声道:&ldo;贺莲姐姐,不要答应他!&rdo;
&ldo;当真?&rdo;贺莲却恍若未闻一般。
展昭已从藏身之处缓缓走了出来,他也听到了&ldo;贺洲&rdo;的话,意识到自己恐怕投鼠忌器。树林中风声阵阵,与远处的海浪声一唱一和。展昭一面谨慎地按着剑柄,一面缓缓对贺莲道:&ldo;贺姑娘,此人不可信。&rdo;
&ldo;哎呀。&rdo;那人故意做出被吓了一跳的模样,抚着胸口扭头朝展昭看过来,嘻嘻笑道,&ldo;你逃出来了,我以为你会被邢中玉打得落花流水呢。&rdo;他说着还挤了挤眼睛,&ldo;那是个挺厉害的小家伙,是不是?&rdo;
展昭微微扬眉,却没有答话,而是看向贺莲:&ldo;他们马上就要追过来了。&rdo;
渔村那里已经灯火通明,人声正隐隐约约往这边来,的确如展昭所说‐‐他们马上就要追过来了。
而贺莲仿佛毫不在意背后的敌人,只是低头默然看着自己的&ldo;弟弟&rdo;,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ldo;你说的,可是真的。&rdo;
&ldo;自然是真的。&rdo;
&ldo;好!&rdo;
展昭与阿岚同时出声大喝:&ldo;不可!&rdo;
然而那人并未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几乎在贺莲出口答应的一刹那,他便像弹簧一样从地上猛地弹起,一下扑到了贺莲头上!
而贺莲不闪不避,展昭方才冲出去一步,只听一种奇怪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声音响起。短短一瞬后,&ldo;贺洲&rdo;蓦地不动弹了,如同破布娃娃一样&ldo;嘭&rdo;的掉到地上。
而贺莲往后微微一仰便站稳了身子,她缓缓睁开那双银色的眼睛,唇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仿佛不受控制一样猛地抬起,抽出短刀用力刺进自己心口。
&ldo;贺莲&rdo;脸上的神情扭曲了一下,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神中流露出极度的惊恐。她的喉头&ldo;咯咯&rdo;作响,脖子抽搐一样扭动着,就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想要挣脱出来,却被死死拉住。
阿岚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她意识到这便是贺莲了解一切的手段‐‐同时杀死自己和那个能够侵占人身躯的怪物。这种同归于尽的方法惨烈到阿岚几乎感到难以置信:为什么会有人愿意舍了自己的性命去救别人?
她如同以往遇到难题一样,扭头看向展昭,却在后者脸上看到一闪而过的悲哀。那种悲哀极其强烈,仿佛感同身受。
而地上的贺洲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在这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之中,缓缓爬了起来。
然后,他便看到了面前的姐姐,那一幕仿佛令心脏蓦地在胸腔中冻结,半晌之后开始以难以承受的强度开始撞击肋骨。只是那种感觉并不真实,如同噩梦一般,仿佛只要醒来一切便会烟消云散。贺洲喉头哽了一下,朝着贺莲伸出双手。而贺莲仍旧站着,她一时并未死去,只是殷红的血不断从嘴巴里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