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着眼睛转身提了起来。“嗯?”“你说啥?”叶枫生怕自己没睡醒听错了,立刻睁开眼,窗外早已大亮。靠在椅背上睡着的胡平也醒了,一把抓过话筒刚好听到了对方重复的话语。“行,你们按流程安排人过去,我这马上带人去。”胡平重重搁下电话,拍了拍手掌。“都醒了,彭潇父母带着亲戚去学校了,大家跟我去看看。”饶安虽然刑事案件不多,不过这种事没少经历过。死者家属带着人去学校,绝对不是简单的谈谈。轻则拉横幅,重则堵门闹事,严重影响交通秩序,教学工作。胡平拉着警笛,闪着警灯一路冲到千日红路,在路口就被警戒线拦了下来。他探出头,执勤的民警瞧见是他,并没有拉起警戒带而是对他指了指旁边空着的马路牙子。“胡队,您下车吧,开不进去。”“里面还有好几百米,开不进去?”胡平不信。民警还没来得及解释,震天唢呐声,鼓声,夹杂着铜钹的敲击声响了起来。那旋律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哀乐。“我草,这他妈的是全村的都来了吧!”胡平听这动静也不用民警解释了,拉开门跳下车,车门都来不及关拔腿往校门方向走。叶枫赶紧下车小跑跟上,刚走了几十米,胡平忽然收住了脚步,嘴巴张合几次。看口型在“他妈的”“我草”“这帮……”之间转了几次,没有选择到合适的词,干脆闭了嘴。平时车来车往的千日红路上,此刻看不到一辆车。无论是四轮的三轮的两轮的,烧汽油的,用电的,靠教劲的,统统没有。以校门为,蔓延七八十米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男女老幼的人排着队盘坐在本应该过车辆的马路上。他们装束统一,头上顶着白麻帽子,腰上拴着白麻腰带。帽子长长的后摆和腰带交汇,在清晨的风里,一晃一晃。高亢的唢呐声掩盖了小声的啜泣,低声的交谈。胡平狠吸一口气,拔腿走向人群。叶枫紧随其后从他们身边走过,仔细看着那一张张脸。那些不知道名字的男女老少,听见脚步声茫然的抬起头,冷漠的看一眼叶枫或者胡平,复又转过头去继续刚才的动作。或低声说话,或对着手机,手掌发呆……一路走过去,距离英才中学的大门越来越近,肝肠寸断的哭声一声连着一声传了过来。彭潇的母亲穿着一身白衣,头上顶着白布,手里抱着彭潇的照片双眼紧闭,满脸泪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彭潇的父亲坐在左侧搂着她,右侧坐着另一位的年纪稍大一身白的妇女,握着她的手。正对着的校门紧闭着,透过繁复的铁花镂空看到了里面密密麻麻站着的人群。前面是穿着制服的年轻保安,后面是一脸凝重的学校老师。远处教学楼的窗户上,不断有脑袋伸出来观望。马路上随处可见交警,民警。两边店铺老板扔下半打开的店铺,站在警戒线外看热闹。辖区派出所长一溜小跑过来,紧紧握住胡平的双手。“胡队,你们可来了。”“前脚打了上课铃,后脚他们就来了。”“好话歹话说尽就是不肯走。”“问他们有什么要求也不提,就这么一遍遍的奏哀乐。”胡平一挥手,意思交给我们。他走到彭潇父母跟前蹲下,手背拍了拍彭潇父亲。“你们这是要干嘛?”彭潇父亲连着几夜没合眼,双目布满血丝,一张嘴还没说话,熏人的烟味先溢了出来。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周三更,万字v章。放个预收叶枫的哥哥《画地为牢[刑侦]》叶锐x卓一鸣。文案没想好,应该是下一本。有兴趣专栏点击收藏,谢谢。(本章完)胡平皱了下眉头:“你这是抽了多少,抽糊涂了?”“你们这样扰乱社会公共秩序图什么?”“我儿子不能白死,就这么突然没了。”“好端端送进学校的,就这么没了。”彭父说了两句,抬起手背抹眼泪,彭母在旁边哭嚎得更加大声。“谁说你儿子白死了?我们给你儿子验尸,找原因,都忙着呢,谁说你儿子白死了?”“知道原因又怎么样,他还是没了……”胡平从包里掏出香烟递给彭父,彭父迟疑了一下没接。胡平抬了抬手,彭父不为所动。“听我一句劝,当给你儿子积德,赶紧散了。”“你叫着一帮人在这闹,影响其他人那可不行。”“一家子都是疯子,疯子自己摔死了,父母发疯。”彭父听完脑袋又耷拉了下去,胡平抽了一口烟长长吐了一口气,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你们若是不散,我调两辆大巴过来给你们全装了也不是不可能!”他一屁股又坐了回去,他转头,后面那个人轻轻冲他摇了摇头。“彭潇爱面子,你们也爱面子。”什么装不下去,一会调两辆车来都是唬人的,不过是念在他们痛失爱子,一时糊涂过激之举,给他一个台阶下。“等过段时间,多少人会说,他们父母那么疯那么闹一看就不正常,难怪儿子也不正常。”“还有呢?”叶枫问。胡平吐完又吸了一口,叶枫赶在他酝酿前出声劝说彭潇父母。“不想谈可以!”“我不知道!这判定也不是我们职责范围内。你要找学校要赔偿,和他们好好谈,谈不好走法律诉讼都可以。”抗拒得十分明显,叶枫刚要接着说,胡平一把摁住他的手腕,意思我来。胡平冷笑一声,冲着旁边的派出所长努了努嘴。“疯子”这两个字再一次刺激了彭母脆弱的神经,她放声痛哭,越来越大声。彭父屁股却像涂了502,坐在地上再也不动。彭父无声的摇了摇头,坐在地上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胡平说完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香烟,他两指捻着烟嘴朝着学校里晃了晃。“按理说,我是可以抓你们的,但是人太多放不下……”“现在他死了,不能活过来证明什么了。你们找这么多人在这里闹,周围那么多人看热闹,会怎么说?”听到彭父的呼吸没那么急促了,胡平才又接着说。“学校害死了我儿子,学校要负责!”彭母止住哭声,咬牙切齿说了一句。“活着的时候被人误会有神经病,是疯子。”“到时候谁来证明彭潇没疯?”派出所长会意,立刻带着两位民警,把后面那人礼貌的请出了人群单独询问。彭父取下香烟夹在手里,抬头眼巴巴望着胡平。但是熟悉他的人知道,接下来的话可能就没那么好听了……胡平把烧了一半的香烟狠狠地摁在了地上,用脚掌来回碾了几次。“你要说学校有没有责任呢?”“你儿子要是活着,明年这个时候也该准备中考了。”叶枫再次蹲了下去,压低嗓门用只有他们三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劝说两夫妻。“你们可以带他去找医生,去看病,去检查证明他没病。”“初三,高三的孩子,还有不到三个月就中考,高考了。”“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到局里慢慢谈,如果你们觉得学校没有尽责,我们可以叫上校长,班主任我们当面坐下来慢慢谈。”回应叶枫的是沉默,他一字一句慢慢说道。胡平干脆把烟塞进了彭父的嘴里,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燃,自己又点上了一只,吸了两口。叶枫看看胡平,又看看彭父,这个局面继续僵持下去,胡平可能就会发话全部抓走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