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毛瑟居所的第二天清晨,七月最后的一个周末,下过一场小雨,窗户玻璃上还挂着淡淡的雨痕。
我提着花了一夜时间收拾好的行李,用阴冷的眼光扫视着挂着梵高仿品的墙壁不下两遍。
如果不是和曼妮的约会耽搁,我想我会离开得更早。我正准备和这座久居的房子告别,被警察盯上的感觉简直坏透了,更何况像我这样的小人物。
电话铃响了,紧接着从屋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一架挺着大肚皮的波音客机从窗口外飞过,巨大的黑影让房间一暗。
我以为会听到一声坠毁的巨响,我捂着耳朵等着它。但是没有,它在屋顶上盘旋一圈之后就跑远了。
“喂你是不是那个光着身子的小子?”听起来他叫了很久,声音有些不耐烦,干瘪瘪的,电话里还时不时传来汽车响亮的喇叭声和刹车声,他大概站在一个被车子撞翻的电话亭里。
我听出是那个老头儿。
“你得帮我把下水井盖打开。”
“你说得一点儿也没错,是6号,它果然很争气。它的势头很猛,大概还能赢下去。”
“不会的,下一场才不会赢。”
“为什么?”
“你买了多少。”
“一个子儿也没买。”
“那你再也不要买它了。”
“为什么?”
“没有哪匹马能一直都有好运气,特别是参与赌博的马。”
“我们走着瞧。”
“虽然我的好运气用光了,但下一场它肯定也赢不了。”
他一个子儿也没买,这个可怜的老头儿,我匆忙挂断电话。
我走进电梯,在第一层的时候停了下来,一对情侣模样的男女按停了电梯,我略一沉吟,也跟着他们走了出去。
我走出大厅,沿着前门的马路走出房子。树墙很高,环卫工人还没来得及修剪长出的嫩叶,我急着望向公园广场的方向,但被它们挡住了视线。
我提着行李在迷宫一样的树墙里转了三道弯,直到踏上那条石子路面的小径。
我看到叶苏儿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公园里。
她照常坐在长椅上,草地翠绿,天空蔚蓝。
周围的店铺没有开门,几乎没有人影,公园里保持着周末清晨特有的清静。我向她走去。
她穿着一条靛蓝色的宽松牛仔裤,上身着一件印满小黑圆圈的白t恤,风从她的背后刮来,卷起一缕头发挂在她的嘴角,一片有些泛黄的树叶落在她的头顶,让我误以为那是一根别致的发簪。
她只是抬眼望了我一眼,没有和我打招呼。我轻轻地放下行李,就坐在她的身边,低头看着她脚上的人字拖鞋。
“这是一个清爽的早晨。”我开口说。
“如果你不会仔细辨认季风的风向,你万难从短暂的失神中找出日子的不同。”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
“日子并没有各自不同的意义,只是风景不同罢了。我在思索日子的同与不同的同时,似乎还有更让我感到进退两难的东西一直困扰着我。我断然无法改变现在的生活,更无法从不同的风景中找到相似的意义。你说这是为什么。”
她大概在问我,但我还没来得及听清楚,我只好继续点着头。
“别把它当回事,我只是开一个玩笑。我也不知道我的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胡思乱想的。”她咯咯地笑了起来,我看到她的脸颊上出现了一个小酒窝。
这个酒窝让她的皮肤看起来更细嫩光滑,我的眼神差点在那个酒窝里爬不出来了。
“不过有些东西谁也说不清楚,所以就有了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