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小雪,而京城里当真下了第一场雪。
飘飘洒洒让整座城裹上了薄薄的银装,城里的人都极为欢喜,奔走相告。
大秦有习俗,“小雪雪满天,来年必丰年”,因此,小雪这天,富贵人家都会给家里的下人放个空,要么让其回家团聚,要么赏些银钱去吃顿好的,太子府中也不例外。
嬴琅从外归来,卸下披风快步从正门而入。
除却守夜的十余侍卫仍在站岗,往日院中停留的宫女和太监都不见了。
他丝毫不在乎,步履匆匆入了自己的泽云殿。
祁嬷嬷是太子府的老人,从嬴琅开府起就一直照顾着,她上了岁数,嬴琅体谅,僻了一处院子让她独居,且拨了几个人服侍。
但她是个闲不下来的人,时刻谨守本分,念着今日也算是个小节,端了自己亲手煮的宵夜,敲了敲门:“殿下,今日风干寒冷,若不想饮酒,便用些黄酒暖胃吧。”
她伺候皇后多年,也是看着嬴琅长大的,当真是把他当成了亲孙儿一般,尽心尽力。
嬴琅见是她,便放下手中朱笔,收起了奏折起身相迎:“嬷嬷有心了,这些事情让宫女太监来做就好了,再不济,还有湛离那个小子。”
黄酒酿圆子是祁嬷嬷家乡的一道名小吃,今天下了雪,她怕嬴琅生寒气特意做了这道甜汤。
听他谈及干儿子,祁嬷嬷眯眼笑道:“那小子只喜欢舞刀弄枪,神出鬼没,老奴怕他摔了碗。”
嬴琅谢了她的好意,很快将一碗黄酒喝尽了,放在托盘中。
想到今日越苏在浮翠楼中所点的,似乎是酸梅汤,还让厨房多加了糖,喝起来酸味不多,甜味倒是腻了。
不过想来,这般年纪的姑娘,大抵是喜欢甜食的,祁嬷嬷所做的甜汤,她也应当会喜欢。
祁嬷嬷心满意足看他喝完了,又递了茶水:“殿下,清清甜味。”
她时常进来泽云殿送吃食,今日殿中,似乎多了两幅山水画悬在墙上,山水浑然一体,很是气派,她对画也算颇有研究,赏画之时不由出神。
许久,嬴琅焚香净手完毕,她便问道:“殿下,那若清居士找到了吗?”
“找到了。”嬴琅没有隐瞒。
“那他。。。。。。”
“她并非黎氏后人。”嬴琅道,明知祁嬷嬷思念故人,会有些失望,可还是据实以告,“她母亲乃崔太傅之女,家中珍藏了黎先生的画作,自小临摹,是以有几分相似。”
祁嬷嬷顿了顿,久未听过这个人,乍一听到恍如隔世,她想起了崔太傅的身份,随即面露遗憾:“哦,原来如此。。。。。。”
嬴琅见她伤情之色,并未多说,提起笔想要将剩下的奏折看完。
皇帝身体不适,免朝多日,太医说只是偶感风寒,碍于皇帝勤勉过甚,时常劳累过度,拖了许久不愈。
近日病情加重,在皇后的坚持下,才同意移居紫宸殿修养,一应事务均由太子监国,内阁辅政。
“殿下说,他母亲是崔太傅之女,按年纪,岂不是个年轻后生?”
一个年轻人有如此高超画技,祁嬷嬷心中有些感慨。
“是个年轻女郎。”嬴琅不由自主停了笔,细想了想越苏的样子,才补充道:“才貌不俗,只是心性难磨,若是稳重些,方可有大作为。”
嬴琅想起她的话语和仪态,已经比叔伯兄弟家的姊妹沉稳得体许多,只是被迫急了时,躁动的嘴角眉梢,还是透露出了些许跳脱。
“殿下,作画枯燥,难得她才十几岁就肯苦心钻研,又极具天赋,日后成就绝非常人可比。”祁嬷嬷一口咬定夸赞,心中满是欢喜,“若是有缘相见,我倒想与她同坐交谈呢。”
不为其他,能从嬴琅口中得“才貌不俗”四字,必然是才华横溢、品貌俱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