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看到煜儿立下不世之功,她的心又是欢喜,又是难受,着实煎熬。
其实年轻时她的头疾没有那般严重,但随着年纪上来,煜儿越来越出息,眼睁睁看着他们父子二人走得越来越远,她心里实在是难受得不行。
这件事,她辗转反侧,想了许久,不知该不该告诉煜儿,和柳嬷嬷也商量了多次。
柳嬷嬷劝她:“太后娘娘,安王殿下是个明事理的人,您和他好好说说,他能理解皇上的不易,您的不易。”
“安王殿下是咱大周国的安王,他姓朱,老奴也相信,安王殿下能理解的。”
“虽然说端贵妃是前朝的公主,那也是遗腹子,其实和前朝的关系很淡了。咱大周都已经建国四十余年了,前朝哪能就因为安王殿下,就想着复国的?再说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不多,甚至极有可能连端贵妃自个儿都是不知道的。”
“所以,太后娘娘,您听奴婢一句劝,把这事儿啊,放在明面上和安王殿下好好说道说道。”
所以,今天借着这个机会,太后终于咬牙说了出来。
太后握着陆晓芸的手:“你虽有前朝皇室血脉,可你更是我朱家子嗣啊。煜儿,你要记住这点。”太后紧紧地抓着陆晓芸的手,泪水夺眶而出。
“这件事皇祖母本不该告诉你的,最好永远烂在肚子里带到棺材里去,可眼看着你们父子二人闹到这般地步,皇祖母怕大周江山不稳啊。若是你从别处知道了你母妃的身世,你母妃她,她又是这般性子,皇祖母不敢想啊。”
太后紧紧地抓着陆晓芸的手:“十八年了,煜儿,你父皇也熬得很辛苦。可他还是让你去了西北,掌了北府军。这若是换成别的皇帝,是做不到这点的。”
陆晓芸低头不语,想起朱煜和她说过,当初老皇帝为何会同意他入北府军。
也许太后不知,但老皇帝打的是什么主意,她是心知肚明的。
老皇帝认为朱煜根本不可能会在短短五年时间内把北府军握在手中,而北齐凶残,他只身一人前往北齐的时候,武艺并不高,又不准他透露真实身份。
是极为可能会死在北齐的铁骑下。
死在战场上,他这个父皇反而可以为他的身后立名。
太后深深地望着陆晓芸漆黑的眸子,半晌才道:“煜儿,此事万不可告诉你母妃。就让你母妃在安王府好好生活下去,别让她察觉到一丝一毫。”
“皇祖母相信你的为人,可你母妃她,唉,你母妃这几年脾气是越来越乖张了。”
“皇祖母眼看着她和你父皇从夫妻恩爱,走到如今天这个地步。所以不得不让她离开皇宫,你当理解皇祖母的苦心啊。可若是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又看你在军中威望极高,再生出点别的什么心思来……”
直到出宫回到安王府的时候,陆晓芸都仍处于震惊之中,她没有想到端贵妃竟是这样的出身。
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评价皇帝对朱煜的所作所为。
更不知道端贵妃为何要这么对朱煜。
等回到安王府后,陆晓芸在云梅苑外静静地站了许久。
守在院外的侍卫大气也不敢出,只觉得今天的安王身上的气息和大婚前极像,阴沉得任何人不敢靠近半分。
陆晓芸问侍卫:“端贵妃今天如何?”
那侍卫站得笔直,毕恭毕敬回道:“回王爷,端贵妃娘娘今天一天都未出屋。屋内只有张嬷嬷一人陪着。”
“可有用膳?”
“用,用了,不过用得不多。”
陆晓芸不再说话,仍站在院外。
“王爷,您,您是要进去看看端贵妃娘娘吗?她屋中的灯还亮着,想来还没有歇下。”
陆晓芸几次三番想进去,但最终也没有迈开那一步,摇了摇头。
直到皎白月色铺满了整座院落,直到身子几乎要冻麻了,陆晓芸深深地看了一眼昏黄灯影下那个坐在窗台前许久都未曾动过一次的影子一眼,还是回了前院。
夜色沉沉,她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