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何你就不要担心了,照顾好你自己便是。”沈傲说出这些话来稍显别扭,想来是从未有过一个需要他叮嘱的小辈。
楚云深适时的出来插一句:“王叔放心,小王自会好好照顾公主,不让她在晋国受半分委屈。”
一句话也便将来意挑了明。沈傲微一挑眉:“走的时间定了吗?可有呈报陛下?”
“就这几天了。陛下那边什么时候去说也来得及的,”沈步月笑笑:“只是想到要走了,到底舍不得,于是过来看望一下王叔。说起来自打回来还不曾来王叔的王府看看呢。”说着又四顾打量了一番。
“自你回来不过短短三月余,又要忙着成婚又要忙着祭拜,还有公主府的装潢诸事,自然是无暇顾及旁人的。”沈傲扯了扯嘴角,大约是很想做一个能说会道的皇叔,但是他说起这些话来表情始终都有些僵硬,显然也是对这个许久未见的侄女生了隔阂,况且再加上前些日子的事情……
“是忙了些,但有些事情可不能忘了。”沈步月脸上依旧是那种有些痴傻的笑意,可是说到下一句话的时候,眼睛里的神采已然变了。那不是传闻中在大漠待得失智的长乐公主会有的眼神,却是沈傲熟悉的眼神,那种属于十三岁之前的沈步月的眼神,又多了些什么更让他熟悉的感觉。
他心中凛然一惊,手上不自觉用了力气,紧握成拳,骨节都有几分发白,却没有立即说话,只微眯了眼睛看她。
“比如……如今陛下也到了议储的时候,这几个皇子里面,不知道八皇叔是站在哪一位那边?”
听她如此问过,沈傲心中已然是明白了什么,但却停了一下似乎像是在思考,在这间隙中看了莲儿一眼,他听琴的时候一向是只留莲儿一个人的。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又转向沈步月,直直问道:“你想做什么?”
看来这坏人,沈傲是打算让自己来做。不过沈步月也不甚在乎这个,毕竟之前她在莲儿跟前已经不算什么好人了。
“兹事体大,皇叔……”沈步月看了一眼旁边已经有些手足无措的莲儿。显然她自己也知道接下来的话不是她能听的了。
只是沈傲这莫名其妙的信任却不知从何而起。
“无妨,直说便可。”沈傲看了沈步月一眼,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
“皇叔觉得无妨,我却不觉,虽然失礼……”沈步月嘴上带着一抹笑意看了楚云深一眼,楚云深便站起身来,彬彬有礼的朝着莲儿道:“本王初来乍到,对嘉靖王府的装潢十分感兴趣,不知莲夫人可否有空陪本王闲逛一下?”
莲儿显然更是手足无措起来,偷偷看了一眼沈傲,却见沈傲此时倒是没了什么意见,只是那样坐着,眼睛看着沈步月。
她不说话,楚云深自然是当她默认,于是朝着沈傲再一行礼,道:“那小王与莲夫人便先行告退了。”
相较于方才那句无妨,沈傲的如今的态度倒是瞬间倒戈一样,痛痛快快点头便应允了。不过沈步月还是能看出其中端倪——他分明是在拿一个莲儿在试探自己,看自己是不是与他之前所见不一样了。
于是等他们两人一走,沈步月便笑道:“一别多年,八皇叔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沈傲眼中精光一闪,人已经站起来走到了沈步月面前,一双与六年前已经有所不同的眼睛打量着她,道:“我原以为你变了甚多,如今看来却也是没有变的。”
“故人已逝,步月不敢变,怕一变故人魂魄无处安息。”
这一句话已经清清楚楚的将她来京都的伪装尽数撕去,同时也在沈傲的心中投下一块巨石,将名为回忆的那潭池水搅得一塌糊涂。
沈傲愣了一会儿,似乎从沈步月的脸上看出了过往诸事,半响才是一声叹息:“步月,你……”
沈步月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等到后话,不由得笑意再深一分,问道:“八皇叔道我如何?”
“没什么。”沈傲有些失神的看着沈步月,亦忽然笑开,是有些欣慰却又有些失魂落魄一般的笑意:“你刚来见我的时候,我道你生的真像你母亲,如今看来,你到底是王兄的女儿。”
沈步月爽朗一笑,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站远些低头行礼道:“步月来京都已经多时,一直不曾正式拜见,今日来,一是向八皇叔告别,也是……”她抬起眼睛来,微微带着笑意的一双清冷双眼像是直接看进了沈傲的心底,他这时候才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一样从混沌中醒过来。
她这样桀骜却又谦让的眼神,不正是像极了沈傲记忆中的长兄?
“向八皇叔交代我此次的来意。”
“六年前的旧事,如今已经没有人提起,可此事涉及我太子府上下,时隔多年步月也无法释怀。于是此次再来京都,就是想问京都要一个解释。”
沈傲心神又是一震,竟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诺诺道:“这件事情六年来我也在追查,但这件事情所涉及的层面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