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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第1页)

老歪脖的婆娘前年清明病死了,一个孩子在镇上读书,家里有一个瞎眼的老娘。老娘眼睛虽瞎,听力却不得了。几十年只听过马**子的脚步声,就记住了。马**子刚巧走到了老歪脖家的天井,瞎眼老娘就吱声了:“是仁厚么?好几年没有进你二婶家了哩,有事么?”

马**子心里一惊,心想这瞎眼婆子耳朵比眼睛还厉害,哄不得!于是说:“二婶,昨晚下雨,村头桥边的路基给冲垮了,借把铲子去修一修。”

“哎呀呀,做好事哩!”瞎眼老娘忙不迭地说道:“拿去拿去,就在小柴屋角落里。”

马**子到小柴门屋角一看,自己拿去盗墓的锄头铁铲一件不少放在那里。他拿起来,说:“二婶,走了。”

瞎眼老娘说:“你梅姐家新房落成了,等下来接我去住几天。你用完了,自己放回柴屋角落里。”

马**子一边应了,一边疾步走到小柴院门前。他四下看看没人,赶紧转进小巷,急急忙忙跑回了家。

见马**子这么快扛回了自家的锄头铁铲,偷油婆非常惊奇,说:“哎哟哟,你真抵得上半个侯警官了!是谁偷的?”马**子不答,他嘱咐偷油婆说:“不管什么人来问,伊都说这两把锄头铁铲昨晚就在这里好好的,没有谁动过,更不要说被人偷过。听到没有?!”

偷油婆满脸疑惑:“明明被盗墓人偷了,你隐瞒干什么?”

“伊这个蠢猪,”马**子说:“这么多人家,盗取的不偷别人家的,偏偏偷你家的?万一查不出来,这锄头铁铲又是你家的,你脱得了干系?怕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哎哟,是哩是哩。”

见老婆被说得心服口服,马**子才像打了胜仗的将军,昂首挺胸出了门。他想,惊是惊了一场,但被他修补得天衣无缝。高明!马**子在心里十分得意地夸奖自己。马**子在李老四家修窗棂,修了半天,左眼皮跳,一跳就是大半天。左跳灾,右跳财,马**子屡试不爽,深信不疑。

一直跳到了晌午,马**子终于挨不住了。他看身边无人,飞快地溜到老四媳妇的梳妆台前,一张癞蛤蟆皮样的脸贴到了镜子上。不看还好,一看吓一大跳,他看到自己左眼皮在突突地跳。马**子心烦意乱,锤头锤错了地方,把自己的手指甲锤得顿时紫黑了一块。马**子痛得龇牙咧嘴,一把丢下锤头。他想,老歪脖胆小如鼠,人家骑在他头上拉屎都不吭声,说他半夜三更盗墓,鬼都不信。现在,他捡回来的锄头铁铲忽然不见了,侯警官那狗日的还不翻遍全村找?那瞎子二婶,被她女儿接走了还好,要是没接走,不用审就全供了。

这么一想,他的尿又差点飙了出来。他必须赶快回家。这样想了,他就喊李老四,伸出受伤的手指头,让李老四看,说:“今天干不了,明天再来。”说毕,便心急火燎地往家里奔。马**子醉酒似的跌跌撞撞一头闯入家里,偷油婆见他一脸惊慌,白了他一眼,说:“大白天撞鬼了呀?”见偷油婆一脸的平静,马**子便晓得侯警官还没有查到自己家。他松了口气,骂道:“日伊妈傻**,大白天伊才见鬼。”

挨了骂,偷油婆倒也不恼,说:“侯警官前脚走,你后脚就赶进来了。”马**子刚刚放下的心,突地又提了起来。他的嘴唇和小腿一齐哆嗦,半天才缓过一口气,说:“侯警官来,伊狗日的,刚才怎么不跟我说?”

偷油婆搔着痒说:“看你吓成这熊样。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侯警官来就来,你怕啥子么?”马**子心想,盗墓这砍脑壳的事都做了,还不怕鬼敲门?要是老婆晓得自己昨晚犯了砍头罪,不要说侯警官来了,就是听听屎都飙哩。看这骚(N)娘们,不惊不慌,口气轻松,就像侯警官不过是来借火点烟。这样一想,马**子挺挺瘦猴似的胸,说:“等我熊样了,伊就该死了。快讲讲,侯警官来做什么?”偷油婆又白了马**子一眼,说:“拿锄头把摸了摸。”

“拿锄头把摸了摸?”马**子疑惑不解,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拿锄头把摸了摸。一摸就摸得头皮炸开:我的妈哩,锄头把上有耗子夹的齿印!

偷油婆没看到马**子的脸色已经白得像张纸,仍自顾自地说:“侯警官还在你鞋底上抠了一坨泥巴带走了。我说怪了,昨晚你在我身边睡了一宿,这鞋怎么打湿了,还沾了这么多黄泥巴。”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马**子一屁股坐到地上,一直憋着的尿兹兹地飙了出来。

“什么完了?”偷油婆回头一看,见马**子吓得瘫倒在地,大惊失色;她着急地追问马**子,道:“侯警官不过摸了摸锄头把,带走了一坨黄泥巴。这与盗墓扯得上吗?”

“扯不上也得扯上了。”马**子一脸悲戚地说:“我死了不要紧,你们怎么办?老老小小七口人呢!”

“你,你昨晚真的去挖孟大虫的坟了?”偷油婆吓得倒退两步,接着又上前两步,一把狠狠地拧住马**子的耳朵,厉声问:“你说,是不是真的?”

“哎哟哟,你放手,放手!”马**子挣脱偷油婆的手说“你我夫妻十多年,相信我会干出这种胆大妄为、伤天害理的事吗?”

偷油婆愣半天,说:“想想也是,你胆子再大,也大不到去当盗墓贼哩。不过,不是你干的,你吓成这样子干啥子么?”

“伊知不知道杨乃武与小白菜(葛毕氏)的故事?这世上比窦娥还冤的事多了。我怕侯警官不分青红皂白,破不了案,就拿我去背黑锅哩。”“他敢!”偷油婆跳将起来,好像侯警官就在眼前。她一手叉腰,一手指指点点,说:“我男人昨天夜里日老娘两次累得像死猪一样,在老娘身边睡了一个通宵。要说这打湿的鞋,是老娘男人又犯夜游了。前几年,他就犯过一次,半夜三更游到菜地,扯回了一筐菜,第二天却问是谁扯的。哎,老娘我这样说行不行?”

马**子哭笑不得。他想:这臭婆娘要是到了法庭上,还不知要闹出多少笑话。侯警官要是信了这些话,他就不是侯警官了。马**子心里清楚,侯警官手里,他马仁厚盗墓已铁证如山,容不得再有半点抵赖。他犯的是死罪,偷油婆敢护他,弄不好会给偷油菜婆一个窝藏罪,下大牢十年八年的,那马家就惨了。一想到桃桃要一个人撑起这个家,马**子悲从中来,眼角滚出几颗浑浊的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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