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了两句话单独说,刘恒却带着宋昌在寨中的大厅中足足说了一个多时辰,仍未出来。窦漪房跟傅菲卿一直守在门外,静静地等着。
秃老五为了对付宋昌提前在天生寨中做好了安排,把其他不相干的人摒之于寨外,没想到歪打正着,正好方便了刘恒和宋昌的密谈。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晨曦时分的山林雾气很重,湿冷的空气无孔不入,让人冷得直哆嗦。窦漪房双手合拢,捂在嘴边呵着气暖手,耳朵也冻得有些发红了。
傅菲卿一袭白衣,立于树下,像水晶雕的人儿一般晶莹美丽,剪水的双瞳恬静如湖,淡雅素净。
“姐姐,你冷不冷?要不我到后院帮你取件衣服如何?”窦漪房看了看她尚未隆起小腹,有点担忧地问道。
傅菲卿轻轻地摇摇头,有礼地谢过她的好意,“不用了,在山寨住了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
窦漪房想起刘恒先前的话,傅菲卿是老寨主救上山后推给宋昌为妻的,虽有夫妻之实,但事实上连基本的仪式都没有举行过,名分实在有点不清不楚。
宋昌虽是一介武夫,少言寡语,行为粗狂,但对傅菲卿的关心和爱护连瞎子都看得出来。再看看傅菲卿,身上的衣物虽然素寡简单,但用料却是极好的,非常实用,衣领、袖口、衣襟的边上都滚着一圈细白的绒毛,可见内衬镶有保暖的皮绒,搞不好比窦漪房身上穿的还要暖和。
傅菲卿身材高挑,身段窈窕,脸颊红润,唇红齿白,娇而不弱,想必平日里受到了极好的照顾。一夜未眠,眼底下也只淡淡地出现了一圈阴影,气色还是不错的。
窦漪房猜想,这一切肯定是宋昌的功劳。
傅菲卿的思绪被她打量的目光所打断,偏过头来,露出一个清浅而亲切的微笑:“你有什么话要问我吗?”
窦漪房摸摸小脸,心道自己的脸就这么藏不住话吗,怎么大家总能一眼猜出她心里的话,“如果少寨主不答应招安的话,你有什么打算?”
如果宋昌不答应招安,那就是以下犯上,绑架皇族的贼匪头目,是要株连三族的。
傅菲卿脸上温娴之色未改,低下头,温柔地抚上小腹,道:“不管招安不招安,他仍旧是宋昌,一点变化都没有。我既然已经是他的人了,自然是随他左右,天涯海角,是亦无悔。”
“可是你跟他没有名分,万一罪连三族的话,你还有机会全身而退!”窦漪房冲口而出。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傅菲卿和宋昌只是野合夫妻,在这样的乱世中,也是微不足道的。
傅菲卿笑得淡然,却不回答。
隔着一道薄薄的房门,刘恒和宋昌站在大厅内,习武者灵敏的听力把外头的对话一句不少地落入耳中。
刘恒凝眉,看向宋昌,故意放下声量,低声道:“少寨主,三山五寨大大小小数百人的未来尽在你的一念之间。本王在此,静候君意。”
宋昌神色凝重,黑如墨的瞳眸仿佛越过紧闭的房门看得到对面那抹纤细的身影,硬朗的五官沉稳而坚定,过了好半晌,才慢慢地开声问了一句:“你所说的一切,可会信守承诺?”
“我刘恒对天立誓,承诺之事,一言九鼎,决不食言!”刘恒拱手作揖,对天而誓。
咿呀一声,紧闭已久的房门终于被打开,宋昌和刘恒一前一后从里面抬步而出。
冬日的阳光慢慢爬上了山头,吹散山间的雾气,散发出夺目的金光……
※※※
刘恒重返汉军的时候,场面非常轰动,窦漪房相信自己未来几年都未必忘得了齐王世子刘襄当时那呆若木鸡,瞬间石化的表情。
梳洗过后的刘恒,剃掉了连日来邋遢的胡渣子,长发高束,一身青衫劲装,潇洒帅气,器宇轩昂,一派儒将之风。胯下骏马矫健壮实,腿蹄轻捷,为主人增添了几分飒爽的英姿。
窦漪房穿着桃粉色的齐胸襦裙,稳稳地坐在刘恒怀□□骑一马,恰似画中仙眷,降临人间。
刘恒身后跟着数百勇士,轻骑近百,手执各式武器,虎背熊腰,步履沉稳,一看便知身手肯定不凡。虽然人数众多,但他们的动作整齐有序,规整有道,气势逼人,不是军士,更胜军士!
带头的首领跟刘恒一样骑着高头大马,身着玄色劲装,剑眉朗目,刀削般的面容威武桀骜,气质凛然无畏。他怀中同样抱着一名白衣女子,娇颜雅丽,犹如初雪仙子飘然。
一刚一柔,一黑一白,却似世间最完美的契合。
军营中守门的卫士像见了鬼似的,瞠目结舌,直到刘恒的队伍快到军营大门的时候,才回过神来,连爬打滚地跑向主将营帐通报:“代、代王殿下回营了!代、代王殿下回营了!”
刘襄震惊,二话不说便提着剑冲出主将营帐,正好遇上了驭马而至的刘恒,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