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这回去司药堂却取不来解药,那堂中人只知会与她,说这是殿下的吩咐,若有疑问,便去江右大人那里问个清楚就是了。
蘅娘依言,立马回身去寻了江右,只被人告知,江大人暂不在府上,她也只得耐心坐下等着了,等江右在府内现身的时候,她即刻就赶过去了。
两人在东南角门处遇上时,江右自是知晓其来意,便把殿下临走时留下的话儿说了一遍与她,只道是若她用计毒杀了怀安王,便可换来解其毒的丹丸。
她还想再央求对方一回,只江右道,“这是殿下的话,我哪能改易?你有这时间,还不如回去想想如何完成殿下交代的话。如若做成了,殿下还说,之前答应你的也还算数。”
江右瞥过她一眼,也不细看,便径直往外走去,心里还在想,殿下此番亲自动身前往万州,命他在府里好生照管一切,不能让外人察觉一丁点儿风声,然殿下双眼已然复明,且在太子前面赶去了万州,好打点一些事务。
此前,太子领了上命,欲赶往万州,只因万州连片地域遭遇洪涝,较之以往更为严重,不仅摧毁庄稼田亩,连民众房屋都淹没了,灾民成群,饥荒遍地,整个万州有一半以上的地儿都遭逢灾害,今上遂命太子前去看视整顿。
原本今上想让西宁王前去,但闻后者双眼一直未有痊愈,恐行事不便,耽搁了事,况且朝中拥护太子者想让太子也做出一回事来,博得主上另眼相看,遂向太子提议,亲去万州,重整灾区,接济灾民。
今上闻之,本来心有顾虑,但见太子坚持如此,也找不出话来反驳,况想到太子以后也是要接他的位,于是也就同意了,遂命太子等人前往。
然外人不知,西宁王早盘算好了一切,在太子动身之前便亲身去了万州,安排好了诸事。
目下,见要不来解药,蘅娘也只得满腹丧气地回了怀安府上,待时日一天天过去,她不免也焦虑起来,饮食也是随便用了一两口就放下了。
她不得不想到,这是殿下有意要罚她,此前殿下在场的时候,她就对怀安王下不了手,如今殿下还要嘱咐这般命令,分明是要让她为难一场罢了。
如今这毒刚发作时虽不致命,但日子一长,难免也会被折磨致死,若到时殿下还以此作为挟制她的手段,那她会有不从吗?
而她研究了这么久的解药方子,也没个完整头绪,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然毒药发动这一日终是来了,是夜,她屏退了所有在房外侍立的丫鬟们,让她们早些歇息去,她暂也用不上使唤,而后屋内的灯烛也熄了大半儿,只在那床头附近处留了一盏烛灯。
之后,她坐在床沿上,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便用枕靠在身后,倚在床头,没过一会儿,就和衣躺下了。
入夜三更时,她只不过稍来了些睡意,就被心口一阵密密麻麻的啃噬疼得惊醒了过来,她勉强坐起身来,双手捂着心口处,不时还用力抓挠了几下,不过片时,她额上就起了汗,面无血色,四肢发冷。
偏她忍住不痛呼出声来,一只手死命地揪着胸前的衣襟,另一只手则严严实实盖在唇上,以免被外面巡夜的人听见了屋内动静。
半晌,她终于扎挣不住,卧倒在了床上,手上拿着绢子捂住口,掩住了痛苦的叫唤声,身子蜷曲作一团,久久未得动弹。
头埋在被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儿,鬓边汗渍已然凝住,不多时,她眼里浸出点点泪珠,只因身上之疼楚已让她受不住,泪珠儿顺着眼角滑落,在两腮上化作道道泪痕,一时眼泪不尽,直到她终于呜咽着哭出声来。
细细的哭咽在极静的房里尤为清晰,抽抽噎噎的声儿许久之后才渐渐止了下来。
许是嗓子里干涩到了极点,她挣扎着爬起身来,没曾想身上无力,竟径直摔下床来,此时她乌发散乱,衣衫不整,素净的面容上只余零乱的泪渍,一双眸中还自顾淌着泪,而她本人似是毫无知觉一般,只僵坐在地上。
夜里地面本就寒凉,偏生她好似无所觉察,呆呆地坐了半日,忽而只觉喉咙处涌上一阵腥甜,她咽不下去,忙用绢子掩住口。
随后待展开绢子一瞧,果然是血,又愣住了一会儿,只觉浑身似又抽疼起来,她整个身子伏在地面上,因为这剧烈的钻心疼痛,导入了四肢五脏内,周身上下更是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待这般痛楚暂时歇了下去,她整个人早已乏透了力,面上光彩褪尽,只剩虚弱不堪。
她强撑着要直起身来,纤薄的身形在这一刻仿佛脆弱极了,至少在西宁王的眼中,她看起来好似真的没有了一丝生机。
倏地现身在房中的男子立了许久,见女子好像不曾注意到他,于是喉间微咳了咳,但她上半身略伏在地上,垂着头,不知想些个什么。
半盏茶的时候过去了,女子仍旧维持着那般姿势,双耳不闻响静,直到他走来她跟前儿,她稍费些力仰过头来瞧了一眼,而后垂下了眼,一声不吭。
“我早就告诫过你,不要违背与我,如今也是你自找的。明明给了你机会,自己不珍惜,怪谁呢?”西宁王毫不留情道。
见她并不言语,他难免用话激她,“倘若以后再不听我的话,若真要死了,我也救不回来。”
但蘅娘还是沉默,一丝回应也无,好似在出神一般,男子察其光景,扶住她的双肩让其坐起身来,而后俯下身,大手托住她的下颚,使得女子仰起面来,不得不看向他。
瞧见女子的眼睫上还挂着几点泪珠儿,要掉不掉的模样,平日里若清溪流动的眸子里现下也呆滞了几分,眼角周围泪痕赫然,面色惨白,他不免心下隐隐作痛,只觉心窝处被剜去了一角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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