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伊丽莎白一字一句地再次将费舍尔将要出口的话语堵在喉咙之中,他脑海里的那点幻想,或者说是侥幸在此刻才真的破碎了。
一直以来,或许费舍尔都一直在内心之中为伊丽莎白找补着各种各样的借口。
她只是被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伤到了,是自己的过错让她走到了今天的这般田地;她只是被身上的义眼所蛊惑了,导致她情有可原地犯下了那些过错;她只是被义眼上附带的混乱所绕晕,不明白其中的具体意义。
所以,费舍尔虽然明面上是在用各种理由和观点试图说服伊丽莎白,其实他只是在说服他自己,而到伊丽莎白再一次这么说的时候,他才真的退无可退,无法再用其他理由去修饰她的所作所为。
也直到现在,他才理解命运卿和他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望着眼前面无表情的伊丽莎白,好像是
“我不在的这四年半里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伊丽莎白?你几时变得这样残忍了?”
先前无论费舍尔说什么都十分耐心的伊丽莎白,在听到了费舍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好像再也忍耐不住了,她脸上的肌肉甚至都有一些不太自然抽的抽搐,但最后却只化成了冷笑,
“。我几时变得这样残忍了?什么意思?你是想要说我和你以前认识的伊丽莎白不一样了,对吗?”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以前怎么会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么可怕的话来?伊丽莎白,你知不知道你话里话外的这几个字有多重,有多少条命,你却能毫无负担地说出这些话来。”
但伊丽莎白却直接崩溃了,她的表情瞬间就从冷笑变成了盛怒,她的双眼瞬间延展出了密密麻麻的金黄色纹路,将她的小半个额头和太阳穴都给占满,就宛如一头暴怒的狮子那样,再加上额头上暴起的青筋,瞬间就能明白她此刻的心情到底有多么暴躁。
她再也控制不住地伸手指向了眼前的费舍尔,那声音中蕴含的愤怒宛如雷霆,
“你够了!费舍尔!你觉得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你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就能批判我?我是纳黎的女皇,我只对他们负责!你以为你是悬壶济世心怀天下的世界主义者?其实你只不过是在为其他那些和你有关系的女人考虑而已!!你是不是在想,如果这个世界完蛋,她们的家乡和故土要如何如何,是吗?!
“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我不能为与你有关系的那些女人考虑我就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我不能和那些女人的立场站在一起就一定是要被打倒和批判的?所以你现在才用这些话来否认我?我告诉你,你不在的这四年半里,我没有把她们全部都给杀光全部都是看在你的那封信上!我有千种百种方法能解决掉她们,但最后我都放弃了,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你觉得是我变了,而你好像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你看看你的眼神,全部都是在说,‘快把十多年前的那个伊丽莎白还给我,现在的你不是她’,多么不可置信,多么诧异,多么伤心那我呢?!我的伤心,我的诧异,我的不可置信你看到了吗?
“费舍尔·贝纳维德斯,我对你许下的所有事情、所有约定我都一一履行了。狮鹫赛上我许诺给你的万能请求,哪怕是到那么关键的时候,哪怕我再不想放你走,我都履行我的承诺答应你的要求了;你修书一封回来,我就苦苦等了你四年半,这期间,我有做过任何过分的事情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认识的那些女人
“龙廷的龙女王、那个该死的鲸人种、北境的那只凤凰、那个不知道死去哪里的蕾妮,还有那个恐怕早就被你忘了的阿拉吉娜你修书一封,我就能忍耐足足四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活着回来,活着回来见我。哪怕阿拉吉娜把我的妹妹拐走了,我都斥责了自主偷袭她船只的黑酋长,哪怕是南大陆的那个龙廷,在巴巴托斯他们能将龙廷一举击溃的时候我也足足四年没有接着下达清缴命令”
伊丽莎白的眼眶通红,就连眼中的义眼都宛如承受不住她此刻极致的情绪而发出玻璃破碎时的“咔咔”声,但伊丽莎白却依旧直直地看着费舍尔,用歇斯底里的语气拷打着他的所作所为,
“但你呢?!费舍尔·贝纳维德斯,你现在疑问我那么多年前的伊丽莎白去哪里了,那你还记不记得那么多年前你答应过我的要迎娶我、与我白头偕老、此生只有彼此?!好,这个约定你忘了、作废了、不履行了,那四年前修书时你说的要来见我呢?
“四年半的时间!!一声不吭地离开,我就这样日日夜夜担忧你的安危,你倒好,回来的时候你要见的人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前面,如你信里所说的那样一定要再见一面。结果呢,先去南大陆一呆就是几个月,和那龙女王很开心,对吗?回来的时候还要和那凤凰在一起,如果不是我发现了你,你是不是打算要一直躲下去,或者等其他所有人都见完了,你才会高抬贵手地想起原来还有一个伊丽莎白?
“我也依旧原谅你了,哪怕你已经让我失望了这么多次,哪怕你已经背弃了我们的誓约这么多次,我依旧什么都没说,乃至于你怀疑我被义眼所操控、成为混乱的拥趸我也愿意为你解释但是,但是!!你明明才刚刚答应过我,要和我度过这个蜜月。连这个一个简单的、小小的约定你都不能履行!!”
伊丽莎白崩溃地抓住了费舍尔的衣领,她狠狠地看着眼前的费舍尔,让他看的真切,那被他污蔑为“罪魁祸首”的义眼是怎么在她的情绪之中挣扎和忍耐的,
“这个时候你怎么不自己问一问你自己?!那么多年前那个信守约定的、那个绅士的费舍尔·贝纳维德斯去哪里了?!如果说这么多的话和事情都是我的一厢情愿,那这些我们一同约定却被你单方面背弃的誓约算是什么?它们是垃圾!是废品!是你在和一个又一个女人上床之后用来擦拭身体的纸!!只有我这个贱人还把它们看作是珍宝、捧在怀里!
“是啊,我就是一个蠢货,哪怕我早就看清了你已经变了,我却依旧相信你,而你到今天却用这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我,觉得我变了?!”
直到伊丽莎白说出了这些话之后,他才回想起这些,也直到此时,他才觉得那些熟悉的感觉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那样遥远。
费舍尔突然想起来了,伊丽莎白眼中的金色是费舍尔印象之中太阳的颜色,也是他年轻时候最经常注视的地方。
他常常能在那明亮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影子,看到她眉目弯弯之中对自己满满的爱意。
只可惜,多年过去的此时此刻,海洋之上的天空已经被猩红的夕阳燃透,将正午太阳时分的、属于她眼眸色彩的金黄给遮掩起来,只留下了抹抹荒凉的空洞
“哗~哗~哗~”
海涛与她的怒吼将岸边的一切占据,最后响起了类似于耳鸣一样的枯萎回音,如褪去的浪潮那样将他们这彼此纠缠了十几年的人的过往带得退向海洋之中。
所以啊,相恋要在黄昏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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