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郎永龄成了伴,说起来,也算是有人陪着了。
这三人也是豁达的人,每天在喂喂猪,扫扫猪圈,郎永龄爱古玩研究,但是来了顾家村,可没这个条件,索性保留了遛鸟的爱好,皇城根儿上的贵族人,骨子里面的闲散和傲气,就算是被流放在山沟沟里面,也还刻在骨血里面。
他手上的还提着一个竹篾编的鸟笼子,这鸟笼子是顾卫强请他三哥顾卫民给编的,至于笼子里面的那只斑鸠,则是郎永龄自己在山跟前儿前下了个套子,给套住的了,虽然这斑鸠不如以前他在家养的那只鹦鹉聪明,但也算是不错了。
顾卫强这次过来,是打算谢谢冯显全的,他一起在运输队的一个老师傅,前段时间大雪出门跑货,紧急刹车的时候,手撞到了方向盘上,折了进去,这老师傅是带顾卫民进运输队的,有着天大的恩情了。
顾卫强思来想去,于是把注意打到了冯显全身上,冯显全的身份太特殊,倒是趁着黑夜的时候,把冯青岩给弄到了县城,特意给老师傅看了看,还别说,这两个月一养,老师傅那手腕,又跟往常一样,也算是又保住了在运输队的饭碗,对于顾卫民来说,这两人可是大恩人,这不还欠着人情在。
顾卫强手上还提着半斤烧刀子,一碟子的花生米,还有半斤猪耳朵,这都是下酒的好菜。
他去顾二麻子家拿了桌椅后,就索性从后山绕了个圈子,绕道了茅草屋这边,他推了推门,“老冯在不?”
破旧的老木门,咯吱一下,打开了。
可见,安安的身子到底亏成什么样了,才会让华子,连老婆本都舍出来了。
顾卫强颇为感激,从兜里面摸了摸,摸出来了一包大前门,扔给了华子。
华子双手一捧,眼睛里面发着光,跟看到了自家老婆一样,他小心翼翼的刮了烟盒子的好几次,啧啧,“乖乖,这可是大前门啊,强子,你这次可是舍得。”
这年头,一包大前门的价格,可比两斤肉还贵,而且在这乡镇里面,还找不到卖大前门的地方,要到县城或者更大点的城市,才能看到大前门这种稀有烟。
顾卫强在外面跑长途,自然有点门道,这大前门一包一块多钱,他自己都舍不得抽,装在身上,完全是为了打通路子用的。
他苦笑着把华子送了出去。
周爱菊这会也去了厨房。
屋子内,就剩下的了顾卫强和顾冬冬,小豆丁今年八岁,趴在炕沿边,瘦瘦的,一个大脑门,越发显得眼睛晶亮,眼眶里面雾蒙蒙的,带着哭腔,“爸,姐会醒来吧!”
顾卫强,摸了摸口袋,想要抽一根烟,又想着在孩子面前,忍了忍,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儿子的大脑门,坚定,“嗯,安安很快就醒来了,你在旁边看着点,爸出去一趟。”,安安从小到大都是吃亏的性子,这次去县城读高中,无论如何,这个名额他要替大闺女给保下来。
至于小闺女,反正年龄小一岁,他在多去跑几趟货,争取把学费和生活费挣出来,让小闺女明年也能去县城读书。
说来说去,还是他这个当爸的没用。
这话,顾卫强有些妄自菲薄了,他在运输队跑长途货车,一个月工资三十七块五,三十块都交给了周爱菊,做公中使用,另外从别的路子赚的钱,也全部都贴补在家里面。
毕竟,整个顾家,就他一个吃供应粮的,多帮衬下几个兄弟也是应该的。
但是,一想到,明明他挣的钱,别说安安跟婉婉去上高中了,就算是冬冬现在也上高中,也是供应的起的,但……
顾家没分家,他挣的钱就交了出去,这次能去县城读高中的有两个,二房占了一个,四房占了一个,要知道,这年头,能供的起孩子上高中,那是真真的勒紧裤腰带。就这,顾家下面还有几个小的在上小学,这可都是笔大开销。
其实,按理说,顾家的条件不错的,在整个顾家村都是头一份,但是前两年,顾家才起了一座红砖大瓦房,装着的可是玻璃窗,可真真是洋气的不行,但这洋气的代价就是砸钱多,周爱菊把这么多年攒着的家底都给掏的干干净净的,这才有了这一出,上个学,还要抢名额。
睡着的安安,并不知道,顾卫强为了她,单独去找了唐兰芝,警告了一番,让她不要打着抢名额的心思了。
而厨房的老二媳妇王大英,她拿着油乎乎的锅刷照着大锅周围抹了一圈,梗着脖子往厨房外看,见没得人影,她方才开口,“大嫂,你说刚四弟拿了几个鸡蛋?”
在炤台前烧火的赵君雁头都没抬,只管往灶膛里面塞麦秸秆,大冬天,用麦秸秆燃火一燃一个准,她淡淡,“不知道。”
王大英眉毛一挑,撇了撇嘴,“丫头片子,发烧而已,还至于请个赤脚医生,浪费了几个鸡蛋。”
赵君雁低着头,只管手上的活别漏了,并不搭理王大英,仿佛没听到一样。
要说,赵君雁这名字是真的好,不过,她成分不好,祖上是大地主,早年被批。。斗的时候,没法子,被家人赶了出来,脱了关系,从河南逃到了顾家村,饿的只剩下半条命的时候,是顾家老大顾卫国,从自己口中省下来粮食,救活了赵君雁。
醒来后的赵君雁,也不嫌弃,顾卫国是个瘸子,就嫁给了顾卫国,落户在顾家村。
说起来,顾卫国因为是瘸子的关系,村子里面没人愿意嫁给他,反而是老顾家最后一个结婚的,如今他和赵君雁的儿子,也不过才十岁而已,比顾冬冬就大两岁。
厨房这一番机锋,安安并不知道,她躺在床上,不停的砸吧这嘴,她在梦里面看到了自己来这里之前的那个商场大超市,她正站在卖卤肉面前,滋滋的留着口水。
那卤鸡腿可真香啊!
她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又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瘪了瘪嘴,可惜自己没钱。
她记得自己穿到了七十年代,从原本的小富婆变成了一穷二白的顾安安。
越想越难受,她蹲在卤肉档口前,闻着熟悉的肉香味,抱着头痛哭,她想爸爸妈妈了,她想回家,她不想呆在这里,一点都不想。
坐在炕头睡着了的顾冬冬,并不知道,床上躺着的姐姐突然不见了。
而此时顾安安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这味道太熟悉了,她蹲在地上的地面,也是冰凉凉的,有真实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