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漫漫从未觉得这样害羞而自卑,她从怀孕到现在足足胖了十四公斤,双腿浮肿,肚子大得翻身都困难,偏偏这次手术的那个麻醉师也是男的,虽然带着口罩,但前几日签手术和麻醉方案时见过面,知道是年轻英俊的男子,被男性的医护人员这样摆弄,实在难堪。她只能劝自己,淡定,现在你就是一团肉。
心中又暗骂司徒修远,他当初一得知路漫漫怀孕,就四处打电话要“最好的团队来照顾我太太!”结果,除了助产士是个胖乎乎的中年太太之外,从给她看诊的妇科医生和主刀医师到麻醉师,都是男人。
那漂亮的麻醉师不住安抚,脱掉她最后赖以遮羞的罩袍,让她像虾一样拱起背,靠,她怎么可能做到?肚子里有个孩子她连弯腰都痛苦好吗?
虽然如此,她还是努力配合,以便麻醉师能在脊椎上找到准确的位置。第一针局部麻醉打进去,冰凉,剧痛。路漫漫虽有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德语脏话,瑞士人听得懂,护士和麻醉师都笑,对她说:“马上就不痛了。”
果然,立竿见影,真的不痛了,接下来真正厉害的半身麻醉针戳进去的时候,她毫无知觉。再次躺下,司徒修远才进来,浑身过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隔着口罩对她说:“放心,手术很快就会完成。”
话虽如此,当时签手术同意书的时候,看见密密麻麻好几页的“风险告知”,两个人还是冷汗直冒,可是别无选择,不得不如此。因为路漫漫怀的孩子胎位不正,又是初次分娩,自然生产的风险太高,在医生的建议下,他们决定提前一周做剖腹产手术。
此时麻醉师开始拿冷水喷雾顺着路漫漫的腰部往下试。
“有感觉吗?”
“有。”
隔了十几秒,再喷,路漫漫说:“还有点凉凉的。”
喷第三次,她摇头:“毫无知觉。”
麻醉师马上示意:“麻醉成功,可以手术了。”
护士们高效率地将她抬上手术台,推进房间,灯火通明,明晃晃的,照得她睁不开眼睛,估计连身上每个毛孔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女人到了这份上,就谈不上什么**。好多人,好多金属器械在响。她有些害怕,抓住司徒修远的手,呼吸急促。麻醉使得她有点眩晕,像踩在云朵上走路。
那个帅哥麻醉师在她耳边说:“我会一直跟你说话,看你是否清醒,你有任何异常的感觉,随时告诉我。”
路漫漫想——真有异常,我就痛死了,还有力气跟你说话?
一张淡绿色帘幕拉上,隔开麻醉师、司徒修远,路漫漫躺平,看不见下面发生什么,只感觉双腿大开,被固定在什么东西上面。
一些刀子剪子在叮当响,她不确定有没有开始,什么时候开始,刀子划下去了吗?突然,好像有人用力在把什么东西从她身体里面往外拉扯,力道之大,她整个人都被扯得晃动。
她掐住司徒修远的手,麻醉师问:“路小姐,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路漫漫觉得这个麻醉师简直温柔热情地过分,只好说:“很好,没问题。”
突然,助产士和医生们欢呼一声:“宝宝降生啦!”
她听见孩子哇哇大哭,洪亮得快掀翻屋顶,司徒修远激动地站起来:“我的儿子!我当爸爸啦!”
他在这一瞬间连路漫漫都忘记,跑去剪脐带,欢天喜地地跟着助产士去忙活。路漫漫动弹不得,医生们还在帘子后面忙活。她知道,孩子出来之后,还有好多事情呢,据说光缝刀口,就有几层。
她激动得流泪,张开手臂高呼:“孩子呢?给我看看!”
孩子擦拭干净,裹在襁褓里,由司徒修远抱着放在她胸口,这是母亲和孩子的第一次亲密接触,路漫漫看见一张紧闭着眼睛的粉红色小脸,巴掌大,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瘪着嘴哭,两只小拳头攥紧,发紫。
“手怎么是紫色的?”她紧张地问。
助产士说:“刚出生都这样,羊水泡的,很快就会变正常的。”
这时,她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她慌忙对医生说:“我呼吸困难。”
医生忙说:“深呼吸,深呼吸……对,没事的,马上结束了。麻醉师在一旁紧紧握住她的手,司徒修远握住另外一只。助产士将宝宝抱起来,免得压住她的胸口。
手术终于结束了,她被送回病房,林思琪和卓雅看见路漫漫怀里拥着刚出生的宝宝,喜极而泣。
助产士走过来,拿着出生证,和蔼地问:“请问宝宝的姓名应该填什么?”
路漫漫和司徒修远对视一笑,齐声回答:“司徒凯!”
在天堂的Kai,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带给相爱的人们永无止境的幸福与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