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湛反问:“你很在意这件事?”
谢召摇摇头:“那倒不是。只是小侯爷,这件事传出去毕竟不太好。口舌有时也是利剑,伤人心的。”
今年天象有异,冬季已经延长了好几个月,熬不过去的人比以往翻了几番,好多人家家破人亡,连白事都办不起,只能一张破席草草了事。
这种情况下,有些人家也就不按规矩办事了。
可是作为“小侯爷”的时湛并非生在普通人家。
时湛听了这话,突然转头定定地看着她:“有人嚼过你的舌根?”
谢召眨了眨眼:“。。。。。。”
她平时第一次感觉到,敏锐过头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时湛垂下眼睛,淡淡说:“我不在乎这些的,随他去吧。”
“小纸人,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盛京么?”时湛说,“我是自己跑的。”
谢召一愣。
“我小的时候,每逢他喝醉,都会命人下死手地打我,可每次我觉得我快要不行了,他又会莫名其妙让人住手。”时湛说,“然后可能把我一个人扔到马厩里关上三天三夜,任凭我自生自灭,每次都是我娘跪在院子里求他,他才放过我。”
“我那时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讨厌我,现在才知道,大概是看到我这张脸,就会想起我亲生母亲吧。”时湛说,“我长到十二三岁,听说盛京城有个国子监,就趁着晚上一个人偷跑了。到了盛京城才知道,国子监不是每个人都能去的。。。。。。不过想来我比较有出息,后来还是考了进去罢了。”
时湛从前浑身是伤地躺在马厩冰凉的稻草上,睁着眼睛熬到天亮,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已经如履薄冰,自己的父亲却是这副魔鬼模样。
书里写的父慈子孝、父子一心,难道都是骗人的吗?
“我现在觉得,这样也罢。没有感情就不会遭受背叛,就不会经历离别。”时湛声音低下去,“每一次都是我躺在地上,徒劳望着他一甩衣袖走远,那这一次,我也不会为他送别。”
谢召不知道该说什么,坐在他身边,试探着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看着天际渐亮,第一缕阳光映在屋檐上未化的积雪上,闪闪发光。
远远的从正门方向传来叩门的声音,大概是有吊唁的人来了。
谢召站起来:“走吧。”
时湛“嗯”了一声,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对了。”
“你若是怕你爹生气,还有两个办法。”他说。
谢召洗耳恭听:“愿闻其详。”
时湛:“其一,你告诉你爹,我对你一见钟情,非要对你一路死缠烂打,求你爹同意我们的婚事。。。。。。”
谢召:“。。。。。。”
这是什么办法,听着也太不像话了吧?!
她耐着性子道:“说点靠谱的。”
时湛于是指了指谢召腰间的白帕子。
“其实,做块帕子,也挺自在的。”时湛慢吞吞地说,“。。。。。。你别挨着我太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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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召本以为依照老侯爷在城里的威望,会有很多人自发来吊唁,但没想到来人熙熙攘攘,没多少时间府上就冷清下来。
谢召道:“这季节,大家自保都顾不上,哪里有闲心去哀伤别人的死活。”
时湛靠在墙上,抱着双臂,大咧咧地说:“没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呢。”
他声音很大,谢召给吓了一跳,赶紧往周边看了看,见没人路过才放下心来。
她瞪他一眼:“离经叛道。”
时湛在一旁轻笑出声。
老侯爷出殡那天,是个难得的晴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