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儿,不,唐睿雪独自跪伏在皇宫那空旷得有些阴冷的大殿之上。四周除了外间寒风不时刮得门窗发出咣咣的响声,就只有上方那人不时翻过书页的声音,时间近似静止……
屋内四周都放着火盆,地下更是埋了火龙,房间里温暖如春。让进来还没来得及脱掉厚厚的大氅的唐睿雪身子渐渐燥热了起来,额头有晶莹的汗珠沁出,也不知是紧张的,还是热的。
“抬起头来,咳咳!”
终于,在唐睿雪跪得双腿发软,身子发酸的时候。上首那位身穿明黄色常服的男人咳了咳,声音里带着一股常年病弱的人特有的疲软,但就是这疲软的声音,带给了唐睿雪的莫大的压迫力。
唐睿雪呼吸顿了顿,这才缓缓抬起了头,眼神淡淡,身子渐渐挺得笔直。
“你说你是被拐子拐走了,然后他养你到今年突然失踪?”
男人的头发花白,眼神阴沉,仿佛带着无尽的阴霾,慑得唐睿雪心里又是一凛,想起来时,那位清冷冷的女子的话来,“他性子多疑,因此你不必多解释什么,只需如实回答就好,其它的自有我来操心。”
……
“是。”似是头仰得酸了,唐睿雪微微低下了头去,“然后恰好在斗药大会的时候先后碰到义父同端王。”
“哼哼……”男人不置可否的哼笑了一声,“你义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想起林随风,唐睿雪心里突地痛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轻得像是怕惊醒了谁似的,“他啊,呵……”
唐睿雪微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林叔叔是个很风趣的人,是个有故事的人……”
“哦?”男人被唐睿雪这样直白的话语勾起了兴趣,“来,给朕说说看。”
“我也不懂,只是觉得,他喜欢笑,但那笑里,总藏着心事。特别是看着我的时候,嗯……”唐睿雪偏头想了想,忆起了林随风偶尔会望着自己的脸,露出那种飘渺而心酸的笑。
她心里一动,脱口而出,“感觉他总是在怀缅着什么一样!”
坐在上方的,处在权力的顶端的男人听了,瞳孔一缩,死死的盯着下面面色坦然的唐睿雪,眼神瞬息万变……
良久,他才轻轻的呼出一口气,脸上的皱纹似是都随着这一口气舒展了开来。
他大步跨下了龙椅,哈哈笑着,脸上挂着久别重逢的惊喜,一把扶住唐睿雪的肩,仔细地端详着——嗯,那眉,那鼻梁,同年轻时的自己一模一样。
“哈哈!父皇终于把你盼回来了!这些年,父皇也曾派人四方打探你的下落,却没想到你会被拐子拐走,竟是生生让我们父女错过了这么些年!这些年里,你吃不少苦吧?”
男人的自称,从朕换到了父皇。唐睿雪吁了一口气,这才觉得刚刚后背绷得太紧,此时放松下来,竟微微有些酸痛。
她垂脸,额角有长长的流苏垂了下来,盖住了她眼底的讥讽之色,“承蒙皇上挂念,雪儿这些年里,并没有吃什么大苦,那拐走我的人,许是因为自己无子,因此对我也似亲生,今年更是亲口告诉了我的身世,是从一群流寇手上拐走的。”
“唉,你这孩子,怎么还叫皇上?快叫父皇!在外面总是比不上宫里,你定是吃了不少的苦的!”男人自顾说着,也没去管唐睿雪会作什么反应,转身就又回了龙案。
“来人!”
“到!”
大楚朝的皇帝,此刻放下了心防,扫一眼窗外仍是在不停飘落的鹅毛大雪,清了清嗓子,声音威严,“即刻拟旨!宣,奉天承运,蒙上苍垂怜,今令失子回归;时逢瑞雪丰年,特赐号瑞;为瑞雪公主!钦此!”
“臣,谢主隆恩!”
唐睿雪眼神一闪,心底闪过一丝好笑。封号么?自己一来,就先给了个封号,这是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的意思啊!
整个大楚朝,共有三位公主皆是没有封号的。因此哪怕她的这个封号给得再随意,也是会招来其它公主的嫉恨的吧?
“咳咳!”宣完旨,大楚皇帝似是有些精力不济一般,抬手捂住嘴,咳了咳,脸上泛起一丝异样的潮红来。
“跪安吧!”他无力的挥了挥手,唐睿雪依言退去。
在关门的瞬间,她隐隐的听到了里面的人声,唐睿雪的身影在院子里顿了顿,见四周无人,便侧耳倾听着。
“皇上,这散,太医说不可用得太过频繁……”
“滚!”
一声恼怒的低吼过后,就是一声愉悦的叹息,“上回皇儿说的那位神医,可着人去请了?朕这头痛,是一日比一日厉害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