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管道下了楼,紧接着林婉婷就到了院子东边,从那里翻去了医院。她在医院待过几天,知道医院那边因为有地方患者和病人家属进进出出,站大门岗的班长也就站得放松,就算大门走不了,那边的栅栏也不像师部这边的栅栏里边还种着挡人的竹子黄杨等等,光秃秃的一翻就过了。
出了医院大门,凭士兵证坐了免费地铁赶到市区的火车站,到这儿都还一路顺利,直到她和那几个纠察狭路相逢。
后面的事情几乎不用她交代了,如何被盘问,如何被登记,如何被带去警备区又如何被接回来。
介明妤结束了这边的小会,下楼去禁闭室里跟林婉婷了解情况,得到的也就是这类说辞。主观意愿上就是想回家看父母,哪怕手机也发了电话也打了视频也开过了,还是想回家。
&ldo;但是就算你主观上不是想当逃兵,你的行为也和当逃兵没什么区别。不假外出、擅离部队,是要背处分的,新兵连刘玉洁排长和两个班长让你们背的条令里没有吗?&rdo;介明妤蹲在林婉婷面前,尽力让自己不发脾气。
林婉婷眼眶里也早就蕴了一眶泪:&ldo;我以为不会被发现的……&rdo;
林婉婷这话在介明妤听来有些似曾相识,但她没时间去想究竟听谁说过。她知道,但凡犯错的人,心里总觉得自己会是那个能侥幸逃脱惩罚的幸运儿,然后便铤而走险,以身试法。
事实上,要是没有车站的那几个纠察,林婉婷擅离部队的事情可能真的要到今天早上出操才会被发现。这也是让介明妤生气的点‐‐几个骨干明显放松了。
介明妤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柔声问她:&ldo;抱着这种侥幸心理怎么行呢?你这一侥幸,自己身上一个处分,整个单位跟着你一起挨整顿,过年过节的,该是这个样子的吗?你看,你们几个班长去参加比武,都拿了那么好的名次,你们这一批今年学业务那么辛苦,就不想在年底评上优秀士兵犒劳犒劳自己吗?你这样一出事,咱们站里评功评奖的比例说不定也要受影响,你说,这是你一个人的事儿吗?&rdo;
林婉婷低头啜泣,半天才抬起头认错。
介明妤又问了她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她要翻墙回家的事还有没有别人知道。
按介明妤的想法,就算班长骨干都思想抛锚放了羊了没发现林婉婷不见了,她们一棒子同年兵天天同进同出同吃同睡不应该没发现。但发现了不找,这里面就很有问题。要么是感情淡漠,要么就是故意隐瞒。
林婉婷死扛着说谁也没告诉的样子,倒在介明妤意料之中。
介明妤不打算再像从前一样&ldo;算了&rdo;‐‐纪律就是纪律,怎么能就这样算了。今天她们包庇林婉婷偷偷溜出去,往后出了更大的岔子,谁又能去帮她们兜着呢?就算她们真的不知情,大过年的,一个同年兵那么长时间不见人影,竟然没一个人发现异常,没人替林婉婷担心,这也并不是一个班排的战友之间该有的状态。
她嘱咐林婉婷认真作检查,自己又上楼去集合了新兵。喊出&ldo;新兵宿舍集合&rdo;几个字时,介明妤竟然有一刹恍惚‐‐曾几何时她也是屡屡被集合的那一群人之一,那时候有多讨厌这种集合,那些往事历历在目。
第75章行行重行行(5)
好端端的春节变成了作风纪律整顿,搁谁心里都不痛快。
别的连队去大礼堂看电影,散场后从礼堂带回,通信站跑体能的队伍也正好跑到礼堂面前。穿着大衣走着齐步的一支支队伍,看着穿作训服跑体能的通信站众人,都是一脸夹杂着幸灾乐祸的同情。
在站里已经无颜面对其他要素的男兵,到了外面,介明妤更不想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跑步,下了句不太规范的口令,让大排头把步子带起来,快速从这片区域跑了出去‐‐之后的两公里多却也没再降下速度来。
一趟体能跑得排里姑娘们上气不接下气,终于见识到了作风整顿的厉害。
解散前介明妤安排了这两天的工作:&ldo;今晚开饭带回以后学习室集合学条令,之前已经布置下去的自查自纠写好了交给各班班长,班长再交给我。要是明天开饭之前能交齐,明晚就安排自由活动。&rdo;
整顿归整顿,毕竟还是在节日里,能腾出一点时间休息总归是好的。
她下了解散口令,抬脚走进楼里。
哨兵见她进来,端端正正地向她敬了礼。介明妤抬手回礼,目光却一下子飘到楼梯间那里。
林婉婷还有四天禁闭要关。
除夕夜里接到魏依依的电话以后,介明妤哭过委屈过,也不停在反思自己。
她穿军装的时间走进第四个年头,在排里也算得上是个老兵了,但在她认识的所有军人里,她这个第四年兵还是个新兵蛋子。
从前介明妤看着身边父母辈和发小里年纪稍大的哥哥姐姐们,朦朦胧胧里也看不真切,便总是觉得当干部不难。直到自己也当了干部,她才渐渐发现他们的云淡风轻大多也是从茫然无助里摔打磨砺过后才有的,当干部的确不难,当好干部、管好自己手里的人员和事务却一点也不简单。
走在从军这条路上,就是会有这样那样的磕磕绊绊,就是要不断地矫正自己的方向。随着肩上挂着的衔级往上提升,要扛住的责任也越来越重,所看所想的都要更加广阔。她一直知道,要当个好兵不光是军事素质要提起来,一定是得等到有一天,她终于能扛得住肩上的千钧重任,她才敢说自己当好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