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都说沈一柯还有希望,但对于沈一柯什么时候醒过来亦或者还能不能醒过来这个问题,没人可以给出答案。
可没人提出放弃治疗,这个人的人格魅力太强大了,大到所有人都希望他能活下来,大到一个没说过几句话的人主动为他奉献生命。
那晚手术室里,的确有人死了。白布下盖着夭兰的尸体,一个二十三四、年华正好的天才医生。
夭兰在确认沈一柯脏器碎裂后,便联系他的搭档童同准备手术,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人体实验,也是夭兰的最后一次实验。
夭兰是脏器提供者也是医学理论支持,童同是手术操作者也是医学技术支持,而实验体是他们的主。
这次实验于二人而言兴奋且刺激。不是救人也不是杀人,只是医学探索,谁也不懂他们的疯狂。
忠诚且疯狂。
夭兰走后,后续“实验”落到童同一个人身上,他理所应当地成为了除周漾以外最关心沈一柯动态的人。
周漾每天“公司——tatu地下医院”两点一线的跑,黎兴川和邵文轩也回到了漾声,两人很体贴地包揽了不少工作,让他有更多的时间陪沈一柯。
一开始他们还担心周漾随时会情绪崩溃,毕竟沈一柯现在跟个活死人一样,虽然没真的断气,但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个未知数。所以那段时间,黎兴川特意叮嘱周漾的亲朋好友一定要随时在肚子里装满安慰的话,可意外的是,他们再未见到周漾哭闹,甚至每天看到他都是一副精气神十足、干劲满满的样子。
那些话装了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也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最后是林沁雯主动来公司找他谈话。
会客室里,林沁雯说:“周漾,有事一定要跟我说,明白吗?实在痛苦就哭出来!不要憋着!”
周漾却笑着说,“姨,我不痛苦。他会醒过来的,我相信他。等他醒过来,我会让他看到更好的我。无论心智还是能力都更强大的我,强大到他可以依附。所以不用担心我。”
看到林沁雯依旧担忧、心疼的神色,周漾也收敛了笑意:“其实醒不过来也没关系。姨,你知道吗,他身后那些救他的人告诉我,‘能为我的主奉献生命,是我的荣耀。’听起来很疯狂吧,我也这么疯狂过。但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他曾经那么痛苦也要为我活着,那么努力地想让我健康快乐,所以我会健康快乐给他看的,我能为他做的也就这件事了。”
yk,能为你而活,是我至高无上的荣耀。
周漾说完,林沁雯便紧紧地抱住了他,替他流下了眼泪。
不知道他能不能醒过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过来,一如沈一柯曾经消失的那五年,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他……但周漾一直努力变得更好,希望他睁开眼能看到更好的自己,看到那个能做他的小太阳的自己。
之后的每一天,周漾也依旧是“公司——医院”两点一线的跑。每天对着沉睡的人讲述这一天的琐碎,讲述身边人的近况,讲述那些他大概想听到的,讲着讲着,便会问他今天是不是没那么疼了,尽管没有任何答复,周漾依旧乐此不疲地述说和问候。
而童同会像汇报工作一样,主动向他汇报沈一柯的身体状况,比如“你现在对先生说话,他都听不见,他现在五感都还没恢复。”
但这并不影响他每天继续絮絮叨叨。
直到十二月的某天,周漾照常过来,童同却把他叫到自己办公室:“你昨天是不是讲了不开心的事?”
周漾愣了一下,然后回想了一遍昨天讲述的内容。
他应该没说什么不开心的事,他并不想说那些不开心的事给沈一柯听,毕竟他没把沈一柯当他的垃圾桶,即便他听不见。
童同看他实在想不起来,也没再逼问,只道:“讲点开心的事,先生现在能听得到你的话了,他太容易受你影响了。”
“他听得到了?”安静了四个月的心脏忽然再次波涛汹涌,再次涌入股股热流。那双深邃的黑眸里浮现出各种复杂情绪。
在得到童同肯定答复后,周漾又问:“那是不是说明他快醒了?”
“可能性增加了,但也不是百分百。”童同说得极为严谨。
周漾轻点头道了声“谢谢”,又离开他的办公室,朝病房走去。
他的世界好像逐渐有了色彩,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他已经不再去回顾过往那些遗憾了,他开始为眼下的一丁点儿希望感到满足。
转眼间,这一年快要结束了,周漾拒绝了周谈岳一起过除夕的要求,依旧蹲守在病房。
他像以往一样,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这一天的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