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了六年的魏蜀之战,以诸葛亮病逝落下了帷幕。
连年的战乱终于暂时停歇,百姓们能够喘一口气,可曹叡开始大兴土木,沉迷酒色,完全忘了一统天下的大志。
这个也曾英明睿智的君王,深谙帝王之术的帝王,曾对司马家动杀心,陷害杀了郭太后的帝王,生命也走到了尾声,人之将死,或许心也软了,他想起了幼时司马懿不顾一切把他背出了冷宫,想起了还年幼的皇子,那刀终于还是没落下。
临死之时,他像父亲曹丕一样,留下了两位辅弼大臣。
曹爽,司马懿。
曹休死了,陈群没了,曹真也去了,司马懿送走了他第三位君主。
幼帝登基,被封为太傅。
战事停歇了,夏侯徽以为会迎来平静的日子,可她失望了。
外患平了,接踵而来的便是无止境的争权夺利。
她曾天真的以为舅舅与司马家的争斗与他们没关系,他们能够坦诚相待,倾心相许,是她天真了……
舅舅去世,表哥成了两大辅弼大臣之一,哥哥成了表哥心腹,表哥在宫中设局,要杀她的公公,双方争斗已是摆在明面,不死不休,不能退,不敢退,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全族粉身碎骨。
她是司马家的长媳,也是夏侯氏的女儿。
这导致她如今进退两难的一桩婚姻,初衷是为了缓和宗亲与士族的争斗,为了缓和曹氏与司马氏的仇恨,可如今看来却是可笑极了。
利益与权力的诱惑这样大,又岂是一场联姻可以改变?
为何非要联姻?
生死存亡之际,权欲交杂之时,谁会顾及一个女子呢?
她以为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去想不去看,就可以置身事外,现实狠狠打了她一耳光,嘲笑她的天真。
“咱们柔儿还那么小,司马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夏侯徽向来温柔似水,从不轻易与人生气,这次冷下脸来,似雪峰上的月光,往日温情脉脉的眼神也全然是陌生,好似忽然不认识这个人了。
“你知道柔儿多大吗?那郭家儿郎多大?”
她可以几次三番不计较他们的利用,因为她是司马家的媳妇,她的女儿姓司马,所以她救司马家,她心甘情愿。
可是现在他们竟然想用她的女儿去当联姻的棋子,夏侯徽气的心口疼,生了灵儿之后这些年一直战乱,司马家男儿连年上战场,她在家整天担忧,又要帮忙料理家事,教养女儿,根本没得到良好修养,落下了病根。
绝丽的脸庞白的几乎透明,唇色也略显苍白,眉间隐约透出一股病弱之气,比之六年之前,她清瘦了许多,却没减损她半分风姿,比起年少时摄人心魄的惊艳,如今的她更多了几分翩然遗世的清冷。
似飘渺的云烟,似乎稍微一用力,她就会散了。
司马师见不得她蹙眉,被她眼神刺的心一紧,连忙拉过她的手。
“如果不是形势恶劣,我也不想这么早把柔儿嫁出去……”
“司马师,柔儿才十三岁。”
夏侯徽甩开他的手,盈盈双眸蓄上了水光。
“徽儿。”
司马师紧紧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那泪珠啪的一下掉在他手背上,泪水的温度沁进肌肤,似乎要把他的心烫化了,司马师软下声音,半哄半解释。
“你也知道,曹爽恨爹入骨,一步走错,满门皆覆,到时候柔儿再想嫁个田舍汉也不能了。”
夏侯徽冷笑,“那柔儿嫁过去,便能使两家关系坚不可摧,让郭家全心信任支持?不生嫌隙了?”
“若真有这个心,无须联姻也可同舟并济,若没有这个心,一个女子能决定什么?什么也决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不过白白葬送一生幸福。”
联姻真这么有用,为何曹氏和司马家会走到今天?
她越说越激动,司马师连忙揽住她,,“徽儿别急,小心身子!”
“走开!”
“你听我说,郭家虽然门第低微,可毕竟是皇家外戚,必要的时候,他们也能保住柔儿。”
就像当初翁翁为他求娶夏侯家的女郎,也是为了给他留下一条退路,保住司马家最后一点血脉。
他的妻子知书达礼,聪慧通透,他知道,她会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