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性太多,夏芍也不好下定论,“先别声张,晚上抓个试试吧。我看这个人非常谨慎,每盘只沿着边缘拿了几个,拿得并不明显,估计之前那二百多斤也不是一次偷的。”一次偷二百多斤,别说明不明显,光运出去就是个麻烦事,除非偷元宵的是团伙作案。可食品厂里有警卫,也有狗,来的人越多,目标越明显,反而更不好下手。“也只能这么办了。”王哥没再说什么,把那几盘元宵倒进了箱子里。两人回去,郭姐立马关心地问夏芍:“王哥没训你吧?”“没有。”夏芍讪讪地笑,“王哥只是说我放得太多,都粘一块儿了,让我下次注意一点。”“你平时又不干这个,把握不好距离正常。”郭姐道。旁边掐了半天剂子的同事也赶忙叫她:“你快来吧,我们两个人掐,都不够他们包的。”全都让出了地方,其中一个还甩了甩手腕,“这东西想掐得又匀乎又快还真没那么容易。”另一个看了眼脸色依旧不太好的王哥,也笑道:“我还以为小夏什么都会呢,没想到她也有挨说的时候。要没今天这事,我都忘了小夏才来单位半年。”夏芍只是赧然地笑,“我也不是什么都会啊,至少唱歌跳舞就不会。”众人一想国庆联欢会她上台假唱的事,全都笑了,也就把这事揭了过去,更没人产生怀疑。当天中午午休,王哥特地回了趟家,穿了个军绿色的棉大衣过来。他家是双职工家庭,媳妇儿也上班,中午没时间回家做饭,平时他都是带饭。有人看见不免好奇,他也只说觉得肩膀不舒服,怀疑是凉着了,所以回去换了件厚的。这种棉大衣一直包到膝盖,笨重是笨重,却十分暖和,这么说的确说得过去。下午看周围没人,他却低声跟夏芍说:“我想过了,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今晚我就留下来,看看能不能抓到。你是女同志,就别掺和了,不安全。”王哥是个大男人,抓起来的确方便一些。不像夏芍,就算看到了人也未必能抓到。夏芍点头,“那我明天早点过来,给你带点饭,嫂子那边用不用我去说一声?”“不用,我中午回去给她留字条了。饭也不用,我带的饼干,泡两块就行。”看着有人过来,王哥收住了话,摆摆手让夏芍回去工作。晚上下班,他磨蹭了会儿,主动留下来锁门,人却根本没走。等周围几个班都没人了,他把铁炉子搬到角落里,自己套上棉大衣,躺在了案板边的长凳上。那角落是个视觉死角,哪怕烧着的炉子会从炉盖上的孔中泄出一点红光,外面也看不到。他躺着的长凳更是有旁边的案板遮着,外面警卫拿着手电筒过来了两趟,都没发现他。等例行过来检查有没有关灯、人走干净了没有的警卫离开,他才留心起外面的动静。第二天,夏芍提前半个小时来单位上班,一开门,王哥就从长凳上坐了起来。他军大衣裹得严实,头上还戴着帽子,神色间明显疲惫,看过来那一眼,眼神却很犀利。见到是夏芍,他眼中犀利不在,揉了揉太阳穴,“你来了。”“嗯。”夏芍关好门进来,小声问:“你不会昨晚一宿没睡吧?”“没有,天亮后睡了一会儿。”说是这么说,王哥还是忍不住又揉了揉太阳穴,眼里甚至有些红血丝。冬天天亮得晚,他说天亮后睡了会儿,估计连一个小时都睡不上。而且他今年已经四十多了,并不年轻,紧绷着神经熬这么一晚上,的确够受的。夏芍打开炉盖,一边把昨晚压着的炉火捅上来,一边问:“抓到了吗?”“没有。”一提这个,王哥脸色更难看了。夏芍不觉得意外,看她刚进来时王哥那个神色,她就猜到了。要是昨晚抓到了人,王哥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她,眼神哪会那么犀利,犀利中还带着戒备。见她要往炉子里添煤,王哥接过手,“不过我也不确定我是不是听漏了,你还是去看看吧。”夏芍点点头,把十几个昨天她经手过的盘子端起来掂了掂,回来说:“都没少。”那就是那人昨晚上没动了,王哥深深皱眉,“对方不会是知道了咱们要抓他吧?”“不清楚。”夏芍把带来的饭盒放到炉盖上热着,“不过咱们谁也没声张,按理说不应该知道。”王哥一想也是,这贼虽然很可能是多次作案,也不一定天天晚上都出来偷东西。只是他们想抓人,才希望他天天出来,他们早点抓到,也能早把这事做个了结。“要不和牛亮说说,今晚换他来盯着?”夏芍看了看王哥疲惫的脸色。“不行。”王哥想也没想拒绝,“年轻人觉大,让他看着,他看到一半就得睡着。”夏芍想想牛亮打听八卦行,为人还真不是特别稳重可靠的类型,给王哥倒了杯水,“那你也不能天天晚上这么熬着吧?一直抓不到人,你还一直不睡了?”王哥没吭声,那表情显然还真打算一直不睡了。这还真是脾气硬,以前周雪琴当班长的时候,他就从来没卖过周雪琴面子。现在自己当了班长,对自己更狠,有人敢动他班里的东西,他就敢跟那人死磕到底。这种死倔死倔的人,劝是劝不住的。夏芍没再说什么,去炉盖上把饭盒拿过来,打开,露出里面的饼子和小菜,饭盒角落甚至还有颗水煮蛋,“趁热吃吧,距离上班还有点时间,吃完还能再眯一会儿。”“不是跟你说我带了饼干吗?”王哥一愣。“饼干那东西也不能顿顿吃。”夏芍说,“你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抓到人,反正我早上也得做饭,就给你带了一份。你快点吃,别让别人发现了。”夏芍做事向来周到,又让人觉得熨帖,王哥说了声“谢谢”,低头开始吃饭。蒸好的饼子里掺了豆面,除了玉米面的粗糙,还有一丝豆面独有的香。腌好的辣白菜被切成了小块,芥菜疙瘩则切成丝用水泡过,点上糖和辣椒油拌了,一口下去又脆又香。饭盒的一角夏芍甚至盛了一勺酱,王哥拿筷子夹起一点抹到了饼子上。酱的味道没有想象中咸,却能吃到明显的颗粒感。呈现瓣状的显然是酱里的黄豆瓣,柔软又q弹的是切得细细的蘑菇丁,还有同样切得很细的、让人满口生香的……王哥愣了下,“你这是肉酱?”“蘑菇肉酱。”夏芍说,“里面就放了一点肉提香。”“你下次还是别给我带饭了。”王哥立即说。觉得这话说得太生硬,他又补充,“你和小陈刚工作,现在挣得都不多,得省着点花。”这话全是为夏芍着想,可能是一开始那句跟着他就把他当师父,王哥对夏芍一直很照顾。夏芍也明白,点点头,“我知道,其实我每个月都有攒钱。”她也不是花钱大手大脚,只是在必须花钱的地方特别舍得花钱,比如吃得好,比如穿得暖。五块八的条绒棉鞋够暖和,她就不会买皮鞋,更不会跟人比着要什么大件。而且以前不攒那么多,是因为她和陈寄北只是躺一铺炕纯聊天的合作关系。现在两人已经不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了,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比如会不会有孩子。王哥不是唠叨的人,说过也就说过了,匆匆吃完饭,抓紧时间又补了点觉。只不过感觉刚刚合了一下眼,就有人来了。看到王哥和夏芍都在,来人也只当他们是来得早,打了个招呼。郭姐进门时还和两人说:“我看今天天色不太好,大早上就这么阴,搞不好要下雪。”“院子里还有那么多元宵没装箱呢,最好别下。”同事们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