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夏芍总觉得他今天有点怪,尤其是说配方和细点这句,很像是想说老罗给她开小灶了。还有之前做红虾酥的时候,也是他开玩笑似的说老罗偏心,好像并不想夏芍拿到第一。还没等夏芍想明白,那边老罗已经道:“那这次学习,就叫小夏跟你一块去。”她一愣,旁边的叶大勇和班员也愣了。那班员没两人沉得住气,“不是选两个人吗?夏芍跟常主任去了,班长怎么办?”车间只通知他们来参加选拔,根本就没说之前的名单被打了回来,名额只剩下一个。这事老罗也没准备细说,“厂里对这次学习很重视,决定派个有经验的带队,选了你们常副主任。”所以名额就只有一个了?那班员不禁看向叶大勇,叶大勇显然也很是吃惊,甚至遗憾。但这种遗憾只出现在他脸上,并未影响他多久,“那就让夏芍去,她学东西的确比我快。”输了就是输了,叶大勇没什么输不起的。别管夏芍的配方是哪里来的,她第一次做就能做成这样,的确更适合出去学习。当初他出去学做桃酥,学了两天时间,回来后还不敢说能做成这样。叶大勇十分干脆,结果出来了,就带着人回去干活了。剩下夏芍,老罗和车主任都嘱咐了几句,让她出去好好学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常副主任。常副主任在一边笑看着,等他们都嘱咐完了才道:“这次全省的食品厂都会派人去学习,估计你是里面年龄最小的,出去了多看多听,少说少做。之前学过的东西这些天也抓紧时间巩固巩固,毕竟出去了就是代表咱们江城食品厂,不能让人看轻了。”夏芍听着,回去就把那几张配方又背了一遍,还去饼干车间现场观摩了下。消息传出去,糕点车间的人全都很意外。谁都没想到厂里会点名让常副主任去学习,更没想到就剩一个名额,竟然是夏芍在选拔中获胜了。她才来了多久啊?就算知道配方,就算做过,怎么就记得那么清楚?这个世界上还是老罗说的那种不留心的人多,很多人从食品厂建厂就在糕点车间和面,过手那么多配方,却没一个能记住,更说不清哪种糕点都是怎么做的。对于这些人来说,做糕点就是工作,只是工作,所以老罗才格外喜欢夏芍。周雪琴听了,跟吃了苍蝇似的。想说老罗偏心,夏芍走后门吧,又实在说不出来。就算老罗跟他那两个徒弟心都是偏的,也得叶大勇和他那个班员愿意配合。选拔结束,人家对夏芍一点意见都没有,提起来还语带佩服,你说气人不气人?而且考了三场,三场都不是夏芍擅长做的,想挑一句领导放水都没办法挑……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晚上夏芍跟陈寄北一说,陈寄北算了下时间,“一来一回得六天。”“差不多,要安排住宿,怎么也得提前一天到。”前世上大学夏芍没少到处跑,对出门有经验,看着还有几天,也不急着收拾东西,“坛子里有咸菜、辣白菜,院子里我还冻了两块扣肉,料都是配好的,吃的时候上锅蒸两个小时就行。你要实在不想弄,买着吃也行,小箱子里有钱和粮票,用不着糊弄。”自己的没说两句,倒全是嘱咐陈寄北的话。这种感觉很新鲜,连带着她要出门六天都没那么让人介意了。陈寄北搂了她,下巴搁在她头顶,看着她翻那几张配方,“嗯。”夏芍已经专门找了个笔记本记这些,一面翻,一面往笔记本上记,把之前学过的也全都做了分类。感觉到男人下巴枕上来,她抬手摸摸他的脸,好像做这种亲昵的动作已经很习惯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回来我给你捎。这种学习最后一天通常都只上半天。”以前哪有人问他这些,陈寄北蹙眉想了想,越想眉头蹙得越紧。夏芍半晌没听到回音,正要再问,外面有人敲门,“陈师傅在家吗?”“是昨天来那人。”夏芍没想到对方这么急,才一天就又来了。陈寄北已经站直了身,神色恢复冷淡,“你忙,我去。”转身去开了房门。“陈师傅你在家啊!”来人眼睛一亮,面对陈寄北那张冷脸却没敢像昨天那样握上来,“我是马树花,土产管库房的,咱们见过。”热情中带着讨好,讨好中还透出一丝小心翼翼。陈寄北还是那句话,“我不收徒。”“这事儿不着急,我就是来跟你说说我家宝柱的情况。”马树花能找到家里来,还连来两天,显然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一边往里进,一边从提包里拿出两条烟放在炕上,“宝柱这孩子从小就手巧,做个什么一学就会,有模有样的。让他去其他地方上班总觉得埋没了他,还好土产把陈师傅给请来了。”陈寄北看都没看那两条烟,“你们要是想学徒,找单位说,我可以给单位带人。”“哪能就这么白让你教?”马树花显然不信他这话,还别有所指看了眼炕上那两条烟,“咱们可不是那不讲究的人家,既然学了师父的东西,接了师父的衣钵,就得正儿八经拜师。平时给师父干活,逢年过节到师父家走动,把师父当半个爹敬着。”见她说不通,陈寄北干脆不说了,拿起那两条烟直接塞回提包里。那女人还要再拿,他已经正色道:“我家对门就是公安,你这是在害我。”女人一听住了嘴,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真的?”“真的。”夏芍也放下钢笔站起了身,“我们家寄北怎么去的土产公司,大婶你应该知道。他不是不想教人,只是不想收徒,你们要是真想学,可以去和单位说。单位如果需要他带学徒,他肯定会带,可单位要是不缺人,就算他收了,也没办法让单位给徒弟开工资啊。”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女人脸上露出犹豫。正好姜百胜从屋里出来,制服裤子还没脱,夏芍就示意对方看,顺势笑着把人送出了门。到此陈寄北已经拒绝了两次,态度非常明确了。谁也没想到仅仅隔了一天,那两条烟就出现在了夏芍家仓房,一起的还有两瓶酒、两包饼干、两个罐头。东西放得隐秘,要不是夏芍进去找东西还注意不到。陈寄北一看就知道了,““这是拜师要送的礼,还是重礼。”“你都说了不收徒,她还把礼送过来了?”夏芍就没见过这么强买强卖的。而且他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要土产公司愿意把人安排去跟陈寄北学徒,陈寄北绝对会带。她不往土产公司使劲儿,盯着他们强买强卖,是什么意思?“估计是没走通。”陈寄北轻嘲。他拿了几张报纸把那些东西包上,神色淡淡的,“明天我拿去单位还给她。”“她能要吗?”连强买强卖这种事都能干出来,夏芍可不觉得这种人懂什么适可而止。说到底,对方还是欺负陈寄北年龄小,要是换成马四全那个暴脾气,她这么干个试试?马四全能找去仓库,当面把东西摔她脸上。陈寄北不是个爱发脾气的人,但显然也不是什么好脾气。只是他这人做事从来不只用脾气,“我送去警卫室,就说是她掉的。”连当面跟对方掰扯都懒得掰扯。第一天他果然把东西送去了警卫室,怕东西不明不白没了,还说东西很贵重,最好能发个广播。“是谁捡的就别说了,省的麻烦。”陈寄北相貌出众,又是单位特地挖来的大师傅,来的时候没少引起议论。警卫也知道他性子冷,不想别人上门去跟他道谢,还真是他的风格,满口答应。接过东西的时候对方还意外了下,“嚯,可真够沉的!这都能弄丢,心得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