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从山上下来后竟是生起病来,韦氏心急不已,忙进忙出还连带着数落,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韦氏声音柔软好听让她想睡觉。
“眼瞅着喜日子近了,小姑奶奶你怎么闹了这么一出?我就是太纵着你,让你太清闲才给我忙中添乱。”
等走到跟前见她小脸埋在锦被里已然睡熟,呼吸有些急促,韦氏替她掖了掖被角,小声嘱咐名烟:“让她先睡着,等醒了让她把药喝了。”
韦氏才出院子就听到二房那边又是一阵污央央的吵闹声,暗道了声晦气。自家已经许久没热闹过了,她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心里却是欢喜的很。
这边忙着准备翠翠的嫁妆,那边朱桓红着脸来央求她上柳家提亲,乐见其成的好事儿让她心里顺畅了不少。她想好了,后天是个好日子,正好差了媒婆上门求亲去。
韦氏乐呵,自有人看不过去想着法子的使唤人。府里和外面铺子一堆事情忙得很,老夫人却把她叫到跟前说话儿,乍一眼看过去,任谁都当婆媳两人感情甚好。
韦氏心里有火,脸上还得端着笑:“母亲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老夫人脸色不大好看,便是扯出笑来,也难以摆脱疲惫与沧桑:“翠姐儿喜日子快到了,我这做祖母的不能光看着,也备了几件像样的头面首饰。我听说翠姐儿着了风寒?明儿咱们娘几个一块去山上拜拜菩萨罢,保佑咱们一家老小健康平安。翠姐儿的病也能好的快些。”
韦氏退出来,气冲冲地回了自己院子,见朱林朝正坐在那里品茶,气道:“这老太太怎么想着一出是一出,翠姐儿身子不舒坦,正卧床养着呢,她明知道还要去庙里进香,这不是见不得丫头好吗?”
朱林朝笑道:“老太太嘛顺着她点就是了,你还能和她理论去不成?这么多年咱都晓得她是什么样的人,何必和她置气呢?翠姐儿可是病的厉害?”
韦氏心里依旧不平:“这都多少年了,就算孩子们不是她亲孙子,便是看在同是朱家人的份上也得亲近着些不是?我就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要折腾我闺女?拜佛便是我女儿成亲之后自己去拜那也是心诚的,用得着她吗?”
“夫人,过了啊。横竖她也闹不出什么大风浪,等翠翠的事办完……再忍忍罢。”
翠翠喝过药盖着被子睡了一夜,身上的汗将被子都打湿了,醒来时身子变得轻松许多,只是说话时还带着鼻音。
见名烟准备外出要用的东西,哑着声音问:“这是要做什么去?”
名烟先张罗丫头进来伺候小姐梳洗,这才说道:“老夫人今儿要去寺里进香拜佛,又说你的好日子快到了,一并去求个喜气儿才好。大夫人担心你,不想让你去呢。”
说话间翠翠已经换好了淡紫色的衣裙,丫头要给她穿外面的罩衫被她给拦了:“这大热天儿的穿那么多做什么,祖母好意,我去便是。”
没多久韦氏来了,掀起珠帘进来看她穿着很是清爽,斥道:“身子还没好,就顾着俏,赶紧穿上。要是不舒服就开口,大不了就在马车里待着,听到了没?”
翠翠失笑,不过是风寒而已,母亲这么紧张:“到了各路菩萨门前却不进去参拜,未免太过失礼,若是降下什么祸事便不妙了。而是外面艳阳高照,走几步路就要发汗,还是不穿了罢。”
无奈韦氏并不理会她这些辩解,亲自给她套上罩衫才往外走。
老夫人已经等在门口了,见她们出来,拍着朱玉的手说:“瞧你翠姐姐美得就和那画一样儿,你多和她亲近亲近,保不齐有哪户大家的公子瞧上你了,要娶你回去享福呢!”
朱玉羞涩地点点头,这些日子她经常在老夫人跟前伺候着,学了不少道理和规矩,她一直觉得这样的富贵已经很让她知足了,可是老夫人却点开了她一直封闭的半边心门,渴求与*在刹那间翻滚而来将她淹没在其中。
朱玉知道她们自从到朱家以后就再也回不去了,就像母亲开始觊觎正室的位置,不知道和父亲吵过多少次了。她还是头次见母亲吓人的样子,富贵如□□,明知道碰了会死,却还是忍不住上去想要拿更多。人被贪婪所奴役,明知是错的,她却还是在老夫人的指点下走进了一条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朱玉打量着走过来的翠翠,宛如一朵盛开的娇花,漂亮灵动,乌发间不过带了朵同色的绢花便已胜过她们仔细装点了,又将嫁于世子,着实是好福气。
待人走近了,她低着头两只眼睛忍不住往上看,嗓音细细柔柔的:“大伯母,姐姐。”
二夫人在远处淡漠地看着这一幕,眉目清冷,摸着儿子的头:“我们去马车上吧。”
恨也恨够了,静下来再看一切都变得可笑荒诞。再多情也禁不住这般的肆意挥霍,她累了,所以不如在自己的世界里沉默,享受安静。所幸快了,待她将一切都稳攥在自己手心里的那天,心里堵着的这口气也就能舒缓了。
因为当天就要回来,所以马车很快动起来,翠翠靠在韦氏身上打盹,马车走到颠簸处晃来晃去,实在睡不舒坦,她索性不睡了。
“二婶变了很多,现在都不和老太太亲近了。”
韦氏闭着眼养神,闻言轻笑道:“老太太把她的心伤狠了,现在就顾着那两个来路不正的,换做我我也看不下去。都说能忍是福气,我瞧着势头,老太太彻底冷落了你二婶,保不齐被那媚子说动就抬了她的位分,真要到那时候这日子还有什么想头。”
翠翠并不担心,二婶虽说出生小户人家,偶有时候还爱说长道短,心却是不小的,她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没法指望别人就只能靠自己。想必这会儿,朱家那些铺子的管事她已经笼络的差不多了吧?这个世上无论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只要受着逼迫照样能做成的。
二婶她在自己逼自己,为了她的孩子还有她自己,想尽一切办法生存下去。
“二叔这事做得真是过分了,要是傅钟敢这样,我就……”
韦氏好笑的看她:“你就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