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白抬眼看了一下,是一个小孩子,衣衫料子不错,然后被妇人拉着走远了。
唐白盯着那枚铜板,没有弯腰去捡。
她往后悄悄挪了一个位置。
霎时,距离她很远的几个乞丐,忽然涌上来,一窝蜂的去抢那个铜板。
唐白便又往后让了一让,缩在阴暗处。
她忽然不想回扬州了。
她知道她回不去,于是她做好了死在路上的打算。
这样,阿竹连她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就算惦记,也是无从惦记起。
没能为爹娘报仇,她也不必葬在他们身边。
可是,这一枚铜板,却激起了唐白最后的尊严。
死在路上,死骨无存,难道不是身为唐家人的耻辱吗?
爹爹是扬州府总兵,外公是皇子太傅……她如何能给他们丢人。
即便是要死,也要死一个明白,死一个其所。
而不是像一个乞丐般,死在不知名的大路上,尸骨任人践踏。
这里是山东,唐白想,还是死的体面一些。
她要去泰山。这是曾经在来的路上,向顾少钧要求,却没有获得允许的一个目的地。
既然老天让她在山东境内,被人扔了这样一个耻辱的铜板,是不是,也是想让她圆一个梦呢。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泰山啊泰山。
也好,死在泰山顶上,不算辱没了父亲和外公的一世英名。
唐白问明了泰山的路,将衣角最后所有存的几十两银子全都拿出来,找了一家上好的药店,买了一截他们家最好的人参。
那小小的非上品的人参,根本压不住她的咳嗽。
人参吃完了,就有多久活多久吧。
如今,唐白是身无分文了,她拄着拐杖,又是一瘸一拐的开始走。
这时候,离她从京城出走,已经将近一个月了。
农人给的草药很有效,她嚼碎后涂抹了两三次,伤口已经渐渐结痂,没那么疼了。
只是,咳嗽,却是越来越厉害了。
基本上,隔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咳得撕心裂肺,半天直不起腰来。
算了,唐白想,若是死在泰山脚下,也可以吧。毕竟,还是在正月里,越靠近泰山,气温就越低,她身上的旧棉袄,已经快要顶不住了。夜里风大,她找一个山坳处,也随时最好了冻死在这里的准备。
毕竟,路面上,已经能隐隐看得到积雪了。
她来的时候,山东是没有下雪的。
有积雪,说明越来越靠近了。
正月里,基本没有人来泰山,只瞧见漫天大雪中,一个孤独瘦削的身影,一点点的,开始沿着山脉,慢慢往上爬。
她爬的非常慢,时常三五步,就要停下来歇息,然后是一阵漫长的咳嗽。有时候咳得很了,还有有血迹出来。
帕子早已经是沾了洗,洗了沾,不能用了。唐白顺势就将口中的血吐出来,落在白皑皑的雪上,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世上有几人,能如我一样,葬在泰山上?”唐白自嘲的唱起歌来。
上山打柴的猎人,穿着皮毛大棉袄,带着狐狸毛毡帽,瞧着山脚下往上走的姑娘:“上面大雪封路了,你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