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扳指……罢,还想它作甚。苏缈搬块石头过来,坐下,把手伸近火堆。片刻后,僵冷的指尖有了知觉,流过泪的脸也被烘得紧绷绷的。沉默,如那男人一般,她也陷入了长久的无言。篝火噼啪轻响,山洞空旷,回荡着这细小的声音。火光在她脸上跳跃着,火焰在她的眼底摇摆着。她忘了眨眼,直到火苗渐小,她躬身添了根柴,发呆的眼睛才恢复了神采。男人始终没有回应她的邀请,依然站在洞口吹冷风。这人真怪,但苏缈没打算弄明白他。等雪停了,她就下山,找个地方养一阵子。这山谷妖族出没频繁,她若再不走,可能就得死在这儿。如今没有了双翼和尧光,她就好似那蝼蚁,可以随便被踩死、捏死。火烤得舒服,要是再有块肉架在上面,滋滋地冒着油,那就更美妙了。若再有一壶美酒……苏缈舔舔干涩的嘴唇,胃饿得有些痛。她已经很久没有吃饱过了,上一顿,还是凌晨时分的半个馒头。潦倒至此,竟还敢肖想如此奢侈的佳肴?她也是饿疯了。“哎呀——”一道细软的女声,突然撞进洞口。苏缈循声瞧去,一抹妃红映入眼帘。摔了跤的小姑娘正从地上爬起来,拍去膝上的雪,然后拉着两扇巨大的翅膀,往洞里拖。“叮铃铃——”小姑娘腰间坠着一颗小铃铛,随着她腰身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让让,让让……哎,兄台你动下嘛。”洞口狭窄,羽翼从男子脚背擦过,令他皱起眉头。他挪了挪脚,好歹是搭理了。小姑娘一见到苏缈,脸上就乐开了花:“你果然在这里!快让我看看,能不能接回去!”苏缈愣了。竟是那只灵狐,她放跑的那个。削骨为剑废了老大的力气才拖过来的双翼,居然……接不上!“翅膀离体太久,都冻成冰坨子了……呜呜……”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苏缈倒是没想到,这对翅膀被挂在寨门上头示众。要不然,还拿不回来呢。“你有心帮我,我已很开心。”苏缈笑笑,轻拍小姑娘的背。这不就够了么,证明她的坚持是对的——小姑娘知恩图报,是只好妖。苏缈微微侧头,用余光扫了眼洞口的男子。这世上,不论是人、妖、半妖,皆分善恶,岂能一棍子打死。用仇恨修建起高高的壁垒,画地为牢,结局只是困死当中。十年寨中生活,依然没有改变她的看法。“呜呜呜……”玬珠还是哭得很伤心。“我担心你受我连累,就回来看看……正好看到他们把你的翅膀挂出来,才知你果然出事了。”这丫头有一张肉乎乎的脸,嫩嫩的,像剥了壳的荔枝。圆溜溜的眼睛,哭得红彤彤的,兔子一样。苏缈第一次在地牢里见到她的时候,她的眼睛就像这样红。又怕,又倔,使劲儿瞪她。第二次去瞧她的时候,苏缈就发现这丫头的小动作了。她正用一把匕首,偷偷地割牢笼。只不过,这丫头饿得两手打颤,割了半天也就磨掉铁柱子一点皮。苏缈装作没看见,下次来的时候,便留了半张饼。再后来,玬珠肯对她开口了。她说,自己在一个小山村,遇到滚石落山,为救几个差点被砸的孩子而受了伤。转头,就被温源给逮了。密道,自然是苏缈指给她的。她赶在行刑的前一天,顺利逃掉了。“你自己都吃不饱,还把食物分给我,肯定饿坏了吧。”玬珠抽泣着说,“我逃出去以后就去了村子看孩子们,那些村民又怕我又谢我,送了许多吃的给我呢。”她说着,就拿出来几个鸡蛋,几块饼。苏缈摸摸自己干瘪的肚子,笑道:“好个雪中送炭,我正饿得慌呢。”这就捡起鸡蛋,放到火堆旁。等不到鸡蛋热乎,稍不那么冷了,她就剥开咬了一口。蛋黄划过干涩的喉咙,险些不下去。半个鸡蛋下肚,感觉从内到外都充实了。苏缈吃完一个鸡蛋,转头看向洞口:“你要不过来吃点东西?”男人只是微侧了脸,没有应她,慢悠悠地又把脸转了回去。玬珠这才想起来问:“……这人谁啊?”“不认识。”苏缈又剥了个鸡蛋。“他不冷吗?”玬珠偏着头,好奇地打量那人,“有火不烤,有饭不吃,在那边吃冷风。他是不是……”苏缈叼着鸡蛋,与她对视一眼,迅速达成了相同意见——这人脑子八成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