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艰难,我终究说出了口。
陈果望着我,眼中有些了解,同情,和无可奈何。
我耳边还清清楚楚地回响着陈果的声音。
小越,你知道吗?宋典早就有女朋友了,在北京,他们在一起700多天了。
天气一下子冷了起来,我穿上了毛衣,黑色的温暖的毛绒,我把脸贴在上面,深深地陷在里面,像只鸵鸟。
打电话给宋典,约他去吃火锅。他在电话那头快乐地应答:“好啊好啊。”真是没心机的小孩。
再见他的时候,他的手上拿两只甜筒。火锅要合着冰淇淋才好吃呢。
可惜我胃不好,没你那么神勇。
于是,吃火锅的时候,我一只手抓着甜筒,一只手拿筷子,哭笑不得。
当一大盘切得极薄的牛肉片倒下锅之后,我直直地看宋典的眼睛,宋典,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吗?
宋典拿勺在锅里搅的手停了下来,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我突然觉得很失败,这算什么?
我低下头,继续吃涮牛肉。
手中的冰淇淋在一点一点地化掉,顺手滑落,滴在桌子上,甜腻的样子。
可是我的眼眶里挤不出一滴泪。
(三)今昔何夕
小时候的我是个幸福的孩子。当然我现在也很幸福,可是人一旦长大,便会背负许多沉重,幸福的概念或许由此改变。
记得第一次去舅舅家是五岁的时候。火车轰隆隆的把我带到另一个陌生的城市,拥挤的人群,明晃晃的灯光,我看见一个比我高一个脑袋的小男孩冲我微笑,叫我的名字,越越。妈妈说他是哥哥,我怯生生地把手伸给他,哥哥,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奇怪的是长大以后再也没有人这样轻轻地叫我“越越”,他们只是笑着叫我“小越”,若干年后的某个有月光的夜晚,我忽然想起那个午后哥哥温和的声音,一刹那间,泪流不止。
我在舅舅家住了一个月。
哥哥有一辆破旧的女式单车,每天载着我从高高的坡上往下冲,风拂着我的头发,我尖叫,抱紧哥哥的腰,而他总是得意地笑。
一次哥哥带我去市中心玩,坐两层的电车,我们坐在二层的最前面,看那一幢幢楼房被我们抛在身后,我兴奋得手舞足蹈。可惜下电车之后的惟一结果就是:我晕车了。哥哥慌忙跑到商店用仅有的一块钱买了一支冰棍递给我,吃吧,这个最有效了。
我早忘了那支冰棍的味道,但一晕车就吃冰棍的习惯却保留到今天。
后来哥哥上初中了,一年回到我们的城市一次,看看外婆,也会在我的房间逗留,只是很少说话,他变成了沉默而骄傲的男孩。我不知道面对他的时候该如何开口,心里却拼命地想要靠近。
再后来,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只能无力地微笑,掩饰着什么,哥哥依然无言,有时候他会用眼睛问我,惊异于我的小心翼翼。
我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个缺口,似乎很快就会有东西喷发出来,无法阻止。
十五岁的那年夏天,我一个人在山里走,走了五个小时之后,我告诉自己,下辈子决不和他做兄妹。
我凌晨三点钟的记忆始终留在那个无数个坐单车的傍晚。
有夕阳,有虫鸣,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还有哥哥挺直的背。
给自己定下个约定,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告诉他这个秘密。
三个月以后,因为一场车祸,哥哥离开了。
因为我在家不吃不喝躺了三天,舅舅以为我和哥哥兄妹情深。
三天之后,我开始每天念书到深夜。
这是我的报应。
直到我在那个再平常不过的清晨看见等在路旁的宋典,我以为这已是下一世,神又赐我两人毫不相干的关系。
一切皆变为可能。
(四)冬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