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一摸,确是跟那雪一般,令人疼痛难忍,冰凉刺骨。
大将军谋反攻入天宫,软禁他小龙王容千戟,已三日有余。
面对重断,他连控制住自己人形的能力都没有。
八字相克,水火无形,只需近一寸,属水的小龙王,便被灼得浑身颤抖。
他看了眼桌案上以荷叶盛的雨露,试图想从那琉璃碗筷上望见自己的倒影。
半兽半人,现状苦痛,岂能配得上他天界太子的身份。
寝宫外落雪下得大了些,从深海之底捞起来的一众侍从皆垂着头立在玉阶前。
这膳食海味,往里头的主子跟前送了好几顿了,原封不动地又退回来,还送做什么?
不就是个小龙王,如今天界塌了半边,南天门都拦不住白虎侵占,天鼓鸣时,谁还顾得上谁?
要不是大将军亲自吩咐了活儿,他们做下人的,也懒得挨这个冻!
小龙王原先身边的人,全给遣下了三界,不得越天宫半步,什么护驾仙卿,天师战神,哪个斗得过白虎大将军。
众人正踌躇着上前,撑了骨伞遮雪,还没上至最后一阶,闻得天边一阵沉沉虎啸,皆乱了方寸。
大将军快回天宫了!
远处紫雾万道,虹霓金光,千百金甲神人踏风而来,兵刃开路,这碧雾蒙蒙之间,都带着丝丝血腥之气。
气氛陡然又压低些许。
端食的蟹姐儿忍不了这闷气,朱艳的唇冻得哆哆嗦嗦:“天地最强者养龙,贵者养凤,只是不知大将军那两条龙,又是宫里哪一时的皇子皇孙……”
旁边一鲟鱼精剜了蟹姐儿一眼,“啪”地一身将鱼尾“不小心”蹭过蟹姐儿的钳。
蟹姐儿瞪眼,有些怕她。
天宫管膳食的比力役尊些,但管主子起居的那就是眼前红人,小龙王虽没了势,但毕竟血统为天地之尊,还是得敬那三分。
这鲟鱼精离了水活不了,初遣上天宫落下一身潮气,发尾湿漉漉地贴,手腕儿翻转,端好雕金手盆搁珠帘外侯着。
她听不得窃语,斥道:“将军座下两条龙,早就回原型了,切莫说些浑话惹人听入了耳去……”
比她更小的妖挪挪身子,恋她那股湿味儿:“三条!那小龙王,可不得再当一条?”
那小妖见她不答,掩嘴一笑:“小龙王哪儿是将军座下,说胯下也不为过……”
“瞧你,只讲些腌臜事儿,若让人听了去,十条鳞尾也不够你砍!”
她恼,伸手拧一把妖尾,做嗔怒的模样,盆里水汽蒸得她头脑都有些许昏沉。
将军和那小龙王,哪儿是下人能妄论!
蟹姐儿遭了训,不敢再多言,卡住碗碟的钳已端得酸痛,四处看了看静默的侍从,绕到龙王寝殿门前,钳扣辅首,畏惧着,讲不出话来。
小龙王从前在宫内是一副冷艳做派,心地却是纯真得紧,说是不谙世事也不为过。
他呵气成云,背生飘带形翼,偶尔化了龙身,映射得天边金光滚滚,那景象,堪称天宫一绝。
鲟鱼精伺候小龙王几日,一直惦着他那消瘦模样,恻隐心起,不免帮着蟹姐儿劝道:“陛下,且先吃些,大将军已到了宫前,怕是过不得多久,就要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