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宗兄这个“夫子”都没说呢,自己就比划起来了,的确对宗兄颇不尊重。云望舒偷偷看宗叡一眼。哦,原来宗兄抬手是去拿杯子了,自己可以放……哎哟!宗叡熟练地敲了敲培养盒,看其中聚拢的残魂猛地一抖。这场面,他看多少次都觉得有趣,连被学生试卷激起的烦闷都淡了很多。男人施施然地收回手,把杯子端起来,抿上一口,这才问:“你有新能力了?”云望舒还在观察着他的神色。见宗叡没露出不高兴,才先点头,再澄清:“我也是刚知道。”宗叡想了想,问他:“你有什么别的感觉吗?”云望舒:“别的?”宗叡简单道:“有没有不舒服?”不舒服……云望舒又忍不住笑了,轻快地回答:“没有。”停一停,动静小一点,“刚才那样,还好没被其他人看到,否则你要有麻烦的。”宗叡并不在意:“可以说我在学魔术。没事就好,不过还是给沈先生他们打电话问问。”云望舒更觉得窝心。父母不在之后,再没人会这样事无巨细地关心他——“沈既白”不算,他已经知道,对方待自己全是假意。不多时,电话接通了。宗叡说的是“给沈先生打”,但以他的经验,接电话的大概率是兰先生。因为这个,当他真的听到沈先生声音,宗叡有几分惊讶,“……冒昧打扰了,云望舒这边出了点新状况。”说着,大致讲了遍前面发生的事。沈先生听完,见怪不怪:“他是‘不化骨’,本来就应该有这种能力。”“‘不化骨’,”再一次听到这三个字,宗叡微微抿唇,“之前系统也这么说,不过我们一直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沈先生解释:“就是活尸中级别最高的一类,可以号令群尸。你说的隔空取物,只是云先生最简单的能力。他还可以日行千里、点万物为毒……当然,是在用原先那具身体的情况下。”听着到这里,宗叡眼神微晃,朝培养盒看了一眼。云望舒正趴在盒壁,认真听沈先生的话。宗叡把手机开成免提,又把盒子挪得近了一点。沈先生继续说:“现在,虽然他没有身体,可神魂本身就是一种力量体现方式。不光是他,之前走的两个人也保留了部分‘能力’。“我以为你知道的。之前你们遇到系统追杀,不也是让云先生来操纵身体逃走?”宗叡心情复杂:“我以为那是因为他之前逃得比较多。”话音落下,听到沈先生轻轻笑了声,“逃得多,才能活得久,两件事相辅相成。”好像是这个道理。通话结束,再看培养盒,宗叡的眼神都有点不同。云望舒原本正沉浸在“我竟然还有这种身份”的错愕中,对上宗叡的视线,他忽地一个激灵。“号令群尸”“点万物为毒”,听起来没一个好能力。宗兄知道这些,会不会觉得可怕?他心下惴惴,想试探一下,又担忧宗叡本来没多想,自己说了,反倒是句提醒。正琢磨要怎么开口,宗叡先说话了。“我原本挺担心的。”男人手指轻轻摩挲过盒子,“现在总算……”“担心”什么?当然是那个他们一直回避,却又都心知肚明的话题。一旦云望舒的灵魂恢复到正常状态,他就会像陆霆、路德维希一样,遭到某个冥冥意志的驱逐。但又和那两个人不同。陆霆要面对战争,身边却有与他并肩作战的朋友。路德维希就更不用说了,“反大陆”是威胁,可哪怕他对自己情况的描述只有寥寥数语,宗叡也能听出来,贫民窟出身的路德维希现在已经在原世界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身边诸多拥趸。云望舒呢?为了不让百姓受到惊吓,他长久隐居在山林当中。身边除了一个抱有目的的司誉,就是数之不尽的丧尸。的确,大部分丧尸都会忽略他,不对他造成威胁。但也有小部分,会像前面找上门来的那只丧尸一样,险些杀了他。这么一个危机重重的地方,光是想到云望舒要回去,宗叡都觉得残忍。只有在云望舒在时尽量对他好一点。又在找给他的纪录片里,多增加一些从冷兵器到□□发展的内容,希望能对青年有所帮助。现在这样,虽然回去之后照旧要有日日孤独,可他起码不用面对性命之忧。他没把话说完,但云望舒能听懂。总结一下,就是——宗叡不怕他。非但不怕,还惦念着他的往后。还好自己这会儿是残魂状态,云望舒想。否则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宗叡。原本的八分窝心成了百分、千分。他把自己贴在宗叡手指触碰过的位置,像是能透过盒壁,感受到另一个人手指的温度。然后,云望舒用带着笑意的话音道:“宗兄不知道这些,当时还能做出准确判断,实非一般人也。”宗叡知道他在有意活跃气氛,虽然心中仍有闷涩,语气却跟着轻快起来:“你也不要天天给我戴高帽。”说完,不等云望舒回答,又“哦”了声,“我知道,你现在也是‘发自肺腑’。”云望舒又笑,岔开话题:“沈先生都说没事了,宗兄,你那儿还有一堆卷子,不如我和你一起改?”宗叡眨眼,手指又在培养盒上点了点。看他不回答,云望舒心情绷紧一点。想了想,又说:“若是宗兄你不放心,怕我误了这些弟子的前程,不妨让我也做一份卷子。”这么一来,宗叡自然能看出他的水平。听了这话,宗老师手指又点了点,力道很轻,“不用那么麻烦。”云望舒迟疑:“唔?”宗叡从桌子边角抽出一张纸,“有答案,你直接对着来。”我是切片?(29)前面说了,院里这学期给宗叡安排了三节课。这三节课,分别在大二、大三、大四。大四学生事多,给他们排课时就尽量压缩时间,把几个班级的学生凑到一起。大二、大三就没有这个烦恼了,宗叡是和另外几个老师每人各带一个班。到了期末,也是他们共同出题,再分别批改各自班级的卷子。加上要给学校存档,出题的同时,他们就拟好参考答案。对本世界的人来说,这是不用言明的惯例。云望舒却没见过这阵仗,加上宗叡早对考试题目烂熟于心,前面改卷时并未对照答案。以至于见了答案纸,云望舒反应了片刻,才叫道:“宗兄,这——”宗叡警惕:“法子不是我想的,从来都是这样。”云望舒:“……”青年的音调弱下一点,却还是坚持把话说完:“这么一来,批卷是要快上许多。若是我那书院的夫子也有一样的心思,何至于一到考试就叹气?”宗叡说:“你夫子那时候是要看一篇篇文章的,与这会儿不同。”云望舒笑了:“那倒也是。”又开始兴致勃勃,“好!咱们两个一起。宗兄,你从前批完这些卷子要多久?”宗叡想了想,回答:“总要四五天。”云望舒雄心壮志:“那咱们三天,不,两天,就把它批完。”听话音,他活力十足,半点没有对回到原世界后生活的担忧。宗叡知道,云望舒会这样,多半还是有意做给自己看。他又一次被云望舒安慰了。十分钟后。宗叡:“你一次……能控制两根笔?”云望舒:“好像是的。”又十分钟后。宗叡:“……”云望舒:“三根……呃,四根好像也行。”宗叡:“?”再十分钟后。宗叡:“五根一起?”云望舒:“我感觉还能再多一点。”宗叡眼角抽了抽,眼神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