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首席,”他问,“你报警了吗?”出乎意料,陆诏回答:“不能报警。”谢泽与他身后的人们一起吃惊。陆诏揉揉眉心,从操作台前让开,“你们看我刚才整理的东西……这个,罗莱索警厅厅长,这个,中央星系特派监察专员,还有这个、这个……”在他的一句句话音中,谢泽等人的面孔一点点变得惨白。他们早就知道“客人”们身份都不一般,却没有想过,竟然会是这样的不一般。“那要,”之前一直表现镇定的少年,这会儿嗓音颤抖着开口,“怎么办?我们到现在都没办法逃出去吗?”陆诏:“还是有办法的——我仔细看过,和罗莱索相邻的四个星系,金叶、茱莉塔、梅夫林都有高官在这里,但有一个星系没有。“我们去那里。”徘徊在罗莱索的幽灵,头一次将目的地设置成其他星系。飞船启动,与谢泽一起逃出来的年轻男女们开始抓紧时间休息。他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被致昏气体弄倒的不只是“客人“,还有很多在“待客区“的受害者。谢泽等人在扫尾的时候已经将两拨人分开了。等到他们苏醒,众人就会去统计这些受害者的信息、确认他们的家乡……最重要的,以过来人的角度,安抚他们的情绪。“总之,先睡一觉。”他们和彼此招呼。经历了之前那些,所有人都有点幽闭恐惧。所以众人没有选择某个房间,而是把控制室的设备尽量挪开,再把被褥抱到中间空旷地带,凑合着打地铺。差不多收拾好后,谢泽一抬头,发现陆学长不见了。他微微一怔,随即意识到什么。离开控制室去看,果然,学长在岑学长所在的房间门外。谢泽犹豫一下,走上前去。陆诏没有回头,说:“回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知道。”谢泽说,“但是……”他看着陆诏的背影。想到自己在禁闭室中,看到屋门打开,两个学长并肩在外的样子。他们都是谢泽的恩人,可现在,一个恩人正在经历痛苦,另一个对此无能为力。谢泽咬咬牙,快速说:“其实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但是,得看你愿不愿意。”beta继子(35)陆诏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我愿不愿意?”他想,自己怎么可能“不愿意”?可谢泽紧接着就给了他答案:“是这样的……诱发剂在‘待客区’是非常常用的一种东西,但你知道,那边是以‘客人’为先,不可能放任我们做事的地方。“再说,如果可以选的话,我们也更喜欢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而不是和那些‘客人’产生更深的信息素纠葛。“当然,解决的前提,是我们已经在‘客人’身上消耗了大量信息素……”少年话中的重点其实只有最后面那句,“消耗大量信息素”。陆诏听着,神色越来越凝重。谢泽继续解释:“说白了,诱发剂能引发易感期没错,可易感期本身是什么?”陆诏根本不用思索,就能说出教科书对三个字的定义:“alpha、oga爆发式增长的信息素引发的一系列生理变化。”“对。”谢泽摊手,“岑学长之前已经注射过抑制剂了,现在还是这样,因为他目前注射抑制剂的分量不足以和信息素中和。”陆诏抿唇,下颌线紧绷着,“不能给他注射更多抑制剂了。”“我知道,抑制剂一旦过量,就引发另一系列的副作用,包括医疗舱都无法解决的全身细胞衰退。”谢泽说,“但是你可以用其他办法帮他释放信息素。”陆诏:“……其他办法?”谢泽喉结滚动一下,回忆起了一些很不美好的事情。但是——少年告诉自己:“正在受苦的是我的恩人!一点点糟糕的记忆,就能换取他们的解脱,这太划算了!”做好心理准备,谢泽说:“你知道我的意思。之前岑学长就是这么做的,但是他的手段比较极端,而且血液里的信息素含量是高,但不是最高的。有一个其他办法,对吧?”陆诏沉默了。不必少年说得更清楚一点,他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然而,青年苦笑一下:“这可能不行。”一顿,“如果把这个方法告诉岑炀,让他自己……有可能吗?”谢泽一怔,诚然,有些没想到这个答案。“不行的,”他说,“光靠他自己的话,效率实在太低了。而且,很容易伤到自己。“学长,我会和你提这个办法,还有个原因在于你是beta。但凡你是另一个容易受到信息素影响的性别,我都绝对不会站在这里说这些话。”beta。陆诏想,对,在其他性别眼里,这是一个永远冷静过头、不懂得“浪漫”,像是维护社会的螺丝钉一样的性别。大部分时候,陆诏并不觉得自己作为beta是一件坏事。否则的话,青春期的时候,他恐怕得遭遇“岑炀竟然是alpha”与“我竟然是alpha”的双重打击。不过,他偶尔也会承认,别看自己在和好友使用机甲对战的时候胜率较高,但要是他和岑炀真正面对面、拳拳到肉的打斗,岑炀不用做太多努力,就能凭借性别天生的优势赢下来——增长更快的肌肉、更容易释放的力气……自己呢,却需要日以继夜的努力,才能把岑炀压在场上,欣赏对方无奈抬起手,说“唉,又输了”的样子。陆诏很喜欢这种时刻。每到这会儿,他的心跳都会加快一点,某种潜藏在灵魂深处的东西即将喷薄而出。beta并不是什么不如别人的性别,相反,它在能够追赶alpha、oga的同时,拥有那么多独属于他们的优势……“岑炀……”少年嗓音停顿之后的许久,陆诏慢慢吐出一口气,“他的情况有点复杂。这种时候,如果我去帮他,他可能反倒会自责、痛苦、不能接受。”“哎?”谢泽挠头,他原本以为陆诏拒绝的原因是自己错估了他和岑学长的关系,两人虽然一同出现了,但和自己脑海中“亲密无间”的状态有点距离。没想到,是因为这个。那就没办法了。谢泽说:“抱歉,没能帮上忙。”陆诏笑笑:“你们已经做了很多。现在,回去休息吧。”谢泽轻轻“嗯”了声,回到控制室。陆诏则继续守在岑炀所在的房间门外。他不能与好友一起经历痛苦,却至少可以陪伴他经历这一切。哪怕岑炀并不知道他的陪伴。因长久不动,陆诏的双腿已经有点麻木了。不过对他来说,这并不是问题。如果他能再痛一点,以此换取岑炀的痛苦轻一点……岑炀是绝对不可能接受自己在这种时候“帮助”他的,陆诏甚至一直觉得岑炀这辈子都不会选择和某个人在一起。毕竟,谁有那样的童年,都会对亲密关系产生抵触。陆诏将心比心,自己对alpha的厌恶,不就是从陆昇身上来的吗?更何况是岑炀。陆昇对文女士冷待,在旁人面前侮辱、诋毁自己的妻子,怨恨妻子让他错过了“理应”与alpha是天生一对的oga,进而废物地让他错过了一个alpha或者oga孩子。“我是真不明白,beta这种进化残缺为什么要留在这个世界上”——外界一定想不到,一直表现得亲切正直的陆议长会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性别歧视者。而年幼陆诏在听到这句话的第一时间就想曝光他,让他失去一切。可惜他毕竟太小,一不留神就被陆昇察觉了踪迹。那以后,陆昇就再也没被他抓住过把柄。而陆诏试探着展露在外的与父亲不和,也统统被他解释成了“自己忙于工作,以至于倏忽了家庭,儿子因此对自己有所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