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成蹊笑道:“无防,我爱这意趣。”老管家劝道:“您别怪老仆多嘴,小娘子生于贫寒,难免算计,六郎您心地质朴,莫要轻信于人……”桃成蹊打断他:“林叔,锦儿其人,心有锦绣,聪明机敏,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在人间游历三载,都不及在竹林村待的这几日,而且,也是我苦苦相求,锦儿才答应与我结拜的,她至今没问过半句我的家世,绝非图我什么,也没有算计。你对锦儿必须与我一样,若做不到,就回去。”这话说的重了,老管家急施礼请罪。下得山来,唐时锦正在外头与贺十五说话。他们一直在周边收猪,但是最近竹前村、竹后村都开始涨价,说是若想原价买,就要允许他们的人也过来做工。唐时锦笑道:“本来请他们来做工,也无不可,可他们用这种方式,咱们却是半步不能退让的,不然若是他们习以为常,后头还不知有多少麻烦。而且这周边村落,一共才多少猪,纵是全收了来,又能有多少?你们迟早要去外头收的,不如就索性直接去。”她加重语气:“我就这么跟你们说吧,哪怕咱们收起来比他们贵,也绝不能让步,这个态度,你得摆出来。”贺十五道:“若是他们动粗,该如何?”“动粗?”唐时锦一乐:“官府摆着好看的?你要真怕出事,我请镖局的人护送就是,论起来本钱涨了,可是多买几头就什么都有了……十五哥,你要明白,做生意和气生财,是对着客人的,但这些来往买卖,一定要强势,规矩绝不能坏。”贺十五点头应下。唐时锦一转头,看到了老管家,便笑了笑:“林叔。”老管家急施礼道:“小娘子。”他客气的交待:“六郎那边,已经收拾妥当了,我们这就回去了。”“好,”唐时锦道:“元宵,给老管家捎两坛酒尝尝。”贺元宵答应一声,从灶房拎了两坛酒过来,老管家谢了收下。他向来嗜酒,也知道她这边酿酒,但是还从来没喝过,既然她给了,也就收下了,心里却不由得更警惕了几分,觉得这小娘子处事果决,又会做人,心眼儿比自家少爷多出一座山去……他必须得赶紧回去,写信告诉老爷!可是他在写信之前,不小心尝了一口酒……然后惊为天人?再然后十分纠结,最终仍是凭借着满腔爱主的忠心,写完了告状信,同时安慰自己,毕竟已经是自家主子了,讨点酒喝,应该不难吧?那边唐时锦收拾了一下家里的东西,发现已经把存货吃的差不多了。而且过年这十来天,天天大鱼大肉的,她就去坊里拿了猪肚,掺着羊肚,准备吃一顿涮肚。吃火锅不怕冷,大中午的也没风,几个人直接开着门吃,贺元宵不怎么吃辣还非要吃,辣到刺啦刺啦的,就出去捏了雪捂在嘴上,捂完接着吃,也不知道是图啥。唐时锦去灶房给他拿了一盘点心,就听到外头一个刻意抬高的声音:“人家不要嘛!”唐时锦抬头一瞅,就见大丫儿和那天那个少年,从外头走过,少年正一脸殷勤的递给她什么,然后被她一手拍开,还冲她挑衅的看了一眼。贺元宵一边吸着气,一边跟她道:“大丫儿也不知道有什么毛病……咝,这两天啊,天天跟贺三郎在外头转,也不嫌冷,说起来,我还是头一次见他,长的还挺好看的,说是个傻子,也不像啊!”唐时锦无语的道:“你说说,有好日子不好好过,非得过来跟我较劲,是不是有毛病?”贺元宵问:“你不收拾她?”“我没打算收拾她,”唐时锦道:“我觉得她毕竟还小,虽然讨厌,也没干啥伤天害理的事儿,所以我不会管她,但也不会害她,她就是一个跟我完全没关系的人。”贺元宵嗯了一声,还道:“这几天咋不见瑞哥儿了?我那天还见郑嫂子去那家门口叫呢!”其实唐有德家里,还有很多书,书是很值钱的,再说衣裳也有不少,真要是当了,怎么也能当个一二百两银子,只不过瑞哥儿好像没这个脑子。几个人谈谈说说,大丫儿已经又在村里溜达了一圈儿。郑氏见着了她,就拉住她:“大丫儿,你如今过上好日子了,可别忘了嫂子。”大丫儿抽开手,敷衍的道:“我自然忘不了。”“唉!”郑氏道:“嫂子家里揭不开锅了,你接济两个可成?”大丫儿道:“我也不过是寄人篱下,我哪有钱给你?”郑氏翻了个白眼儿:“我听不懂啥梨子苹果,反正你要不给我,我就去跟贺铁拐说,你是去抢傻子钱的!”大丫儿脸色一变。她软下声音道:“嫂子,我确实没钱,等我有了,我一定给你!”“你糊弄谁呢!”郑氏眼睛一瞪,哼道:“你这手上耳上头发上戴的,不都是银子?”她一抬手,就把她发上的绢花薅了下来。大丫儿捂着头,一声尖叫。贺宝安顿时火了,大声道:“不许打珍儿!坏人!”他冲上来就打。郑氏尖叫一声,就去扯他头发:“你这个傻子……”大丫儿尖叫着就想往后躲,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影正迅速的跑过来。大丫儿一咬牙,扑了过去,一头撞在了郑氏身上,尖声道:“宝安不是傻子!你骂他,我跟你拼了!”郑氏被撞的踉跄几步,大丫儿随即向后一退,挡在了贺宝安前面:“你们根本不懂!宝安是世间最好的人!他们一家人都是世上最好的人!”下一刻,贺二郎冲了过来,直接一手抓住了郑氏,就狠狠的掼到了地上。贺铁拐一家凶名在外,众人纷纷惊叫,却一个敢上前的也没有。大丫儿“惊喜”道:“贺二哥!”她扑进了他怀里,满是依恋:“幸好你来了!吓死我了!”贺二郎咳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等回去之后,大丫儿就发现,贺家父子对她更好了,简直就像家里多了个女儿,贺宝安有的,她也会有,想要什么,撒撒娇,他们就会给她买。有时候她甚至会有一种感觉,好像全家人都宠着她一个,开心极了。难啃的硬骨头溜溜儿就过了正月二十。唐时锦再是嫌麻烦,也得张罗着把唐有德送回老家了。炎柏葳在小酒坊,她也没叫他,直接叫桃家车夫送她去了县城。这会儿大家已经忙活着要过二月二了,这边的二月二,吃炒豆子、龙须面和饺子,但是不吃春饼、油炸糕和驴打滚儿。所以唐时锦还顺手做了一些油炸糕和驴打滚儿,进城门的时候给了花狼,叫他尝个新鲜。花狼接了,笑问她道:“你来做甚?”唐时锦懒洋洋道:“就那个谁,不是死了吗?我找个镖局送他回去。”花狼心说我就知道是这事儿,我这儿一直等着你呢!他就道:“那我有一个东西送你,你准定喜欢。”唐时锦问:“什么啊?”花狼笑道:“嗯,也可能不是东西?”唐时锦更好奇了:“到底是什么?不会是个人吧?”他道:“我带你过去瞧瞧就知道了。”于是她就跟着过去了。他带她去了一间旧宅,进了门儿,就直接坐在太师椅上,掀开她给的竹篓,就想拿。唐时锦道:“去洗手!”花狼哦了一声,就真的出去洗了手,然后拿了一个驴打滚儿:“这是什么?还怪好看的。”“这叫驴打滚儿,”唐时锦给他讲:“因为你看这外头,有一层黄豆面儿,就像是外头毛驴儿撒欢打滚,沾上一身的黄土,所以就叫这个名儿。”花狼弯着眼笑了笑,一边就塞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