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锦正来回走呢,就听下头汤莲生叫她:“师父!师父!带我也走走!”唐时锦几步过去,跃了下去,一边取笑他:“弱鸡也有飞天志啊!你好不容易弄了,倒是自己走。”汤莲生道:“我自己不敢。”她一边把他拎上去,一边道:“不敢你弄来干什么?”汤莲生一边小心翼翼的走着,一边笑道:“你们不是都敢?在这上头走来走去,不是很有意思?就像个景儿一样。”行吧……汤莲生是真的皮,一肚子的奇思妙想,只可惜自己是个弱鸡。唐时锦耐心的等他走了一遍,才把他提下来:“走了,去卫王府。”汤莲生应了一声,回房换上了大袄,唐时锦上了马,吩咐了一句:“去厂署跟灵儿说,让他们也早点过去。”下头人应了,两人才慢悠悠的策马向前。一路走过来,街上热闹非凡。年尾本来就会有许多举子入京,预备年后的会试,街上到处都是穿着文士衫的举子,但说真的,年轻好看的真不多……余外还有许多锦衣华服的行商,偶尔还能见到金发碧眼的外邦来客。汤莲生跟她道:“师父,他们有好多会说咱们的话,聊起来还挺好玩儿的。”唐时锦道:“最近不太平,你别到处乱跑。”“我知道,”汤莲生道:“我除非跟你们在一起,不然进出都带着好多人的。”唐时锦点了点头,心里有一个念头闪了闪,还没抓住呢,就有人跟她打招呼:“王爷?”唐时锦拱了拱手:“钟大人。”这也算她新收的小弟,刑部尚书钟林锋,人还不到四十,算是年轻有为,两人寒暄了几句,这才拱拱手各自分开。唐时锦跟汤莲生进了门儿,前后脚的工夫,大家也都回来了。奚渊穆和炎柏葳在庆王府中陪着桃成蹊,除此之外,大家都在这边吃。吃完饭大家坐着闲聊,老王爷还感叹:“本王这儿多少年没这么热闹过,结果全是找我孙女儿的。”说的大家都忍不住乐了,桃二郎也笑道:“锦儿,许多人来问我,要与你贺乔迁之喜。”唐时锦道:“你跟他们说,年前实在忙不过来,等年后再说。”汤莲生道:“明知道我师父在庆王府,还托情托到二师伯这儿来,这些文人的心思也真是纡回曲折。”唐时锦也不由得笑了一声。确实,有些人就是不脱文人作派,明明想求她吧,还放不下架子,觉得与她结交失了气节,所以就掩耳盗铃的托到桃二郎这边,拐弯抹脚的把“意思”透到她耳朵里。唐时锦就笑道:“这也是好事儿,他们求人不好意思,做坏事的时候也不好意思,所以这些人一般都不是坏人。”桃二郎就问她:“你这次是准备把这些人,一网打尽?”“不是,”唐时锦摇头道:“我倒是想!不过不行的,大节下的,总不能耽误了国事……所以,即便有些人真的该死,也得让他再蹦跶两天。不过也无所谓了,这一回震吓了他们一下,之后也会有人盯着他们,起码不用担心这些人敢再折腾。”她想起来问他:“说起来,二哥,你觉得礼部怎么样?”桃二郎一愣:“礼部?”唐时锦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桃二郎就明白了,也不多问,随手拿了一个核桃,然后到处找锤子,身边没留下人伺候,一时还真不知道锤子在哪儿。汤莲生叫他:“二师伯。”桃二郎看了他一眼,就见他拿了两个核桃,就近递给了身边的花晟林。花晟林咔咔的给他捏了,汤莲生就笑嘻嘻的拿过来吃。桃二郎都看乐了,看了看旁边,就想放回去,唐时锦随手拿过来咔咔的给他捏了两个,还给秦氏和卫时磊也捏了两个。汤莲生笑道:“方便吧?家里连锤子都不用买。”桃二郎一边吃着,就想起来道:“先别管锤子的事儿了,你不是说年后要应会试,这些日子的文章拿过来我看看。”汤莲生笑容一凝。他这些天一直待在庆王府,文章都拿给桃成蹊帮忙看了,但桃二郎还不知道桃成蹊回来了。汤莲生吭哧了两声:“我……我那个……”桃二郎道:“撒欢玩了吧?是不是没写?你先过了会试再玩儿,岂不是好?你本极有天赋,但凡上点心,名次就会好看许多……”他絮絮叨叨。汤莲生正襟危坐,不住的点头,简直乖巧的不行。秦氏笑着打岔:“锦儿,这两日又有人与我打听磊儿的亲事呢!”唐时锦瞥了卫时磊一眼,他也不害羞,特无辜的眨了眨大眼睛。唐时锦直接道:“小屁孩儿成什么亲!等十八岁之后再说!”秦氏道:“十八也太晚了,人家还当怎么着呢……就算想晚些成亲,也可以先议着亲,慢慢的筹备着,也总得有一两年。”“再等等吧,”唐时锦道:“等情况都稳定下来再说,这会儿多事之秋,你看中的人家,没准儿明天就叫我抓了……”秦氏:“……”还真是。姜还是老的辣唐时锦道:“这一回我肯定得罪了不少人,你们出门也都小心些,没准儿就碰上个脑子不清楚的。尤其你和呦呦更要小心。”老王爷坐直了道:“磊儿出门都带着人的,你们出门也多带些人手。”桃二郎赶紧应了,一边乐观的道:“倒也没事儿,我瞧锦儿写的卷宗,桩桩查有实据,个个罪有应得,他们但凡知些礼义廉耻,就不该来找我们的麻烦才是。”唐时锦呵呵:“礼义廉耻是什么?律法又是什么?皇上都不管要你多事?我父母兄长皆死于你手,金尊玉贵锦衣玉食亦全都毁于你手,我定要你血债血偿!”桃二郎:“……”许天禄也忍不住道:“所以才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他们做出这些事情,你还指望他们下了狱就愧悔自省?”秦氏道:“你们别理他,连核桃都捏不碎的文弱书生,也就光剩一把嘴了。”桃二郎:“……”这才是亲媳妇,几个人都笑的不行。一屋子人,文的文,武的武,却莫名的和谐,快到戌正(20点)才散了。其实虽然风声很大,但这诺大的国家机器,还是要运转的,他们不敢也不能一下子全杀了。所以虽然牵扯的人很多,但真正入罪的,也就五十余人,其中有一多半都得没命,而且这次大多是赵党的中坚力量,位高权重,别的不说,只说六部吧,光尚书就折了俩,侍郎、郎中数人。腊月十六,桃相终于回了京城,重归相位,元盛帝还赐他与老王爷以后可以坐着上早朝。第二天,唐时锦来上了早朝,上了一个折子。这一回有桃六郎帮忙润色,又有太子殿下帮忙打了预防针又敲了边鼓,所以折子一呈上去,就挑动了元盛帝的情绪。于是下头那些唐时锦风格的卷宗,就显得加倍的触目惊心。早朝一直延到了中午,几个卷宗在诸臣之间传阅,每一人都是厚厚的一叠,一桩桩一件件,无不罪证确凿,人证物证写的清清楚楚,让那些朝臣们想说一句剪除异已、欲加之罪,都底气不足。元盛帝终于觉得惭愧了,哭道:“是朕识人不清,纵容了这一干误国误民之徒……”是你,当然是你。唐时锦心说最特么该死的就是你。但她嘴上平静的道:“皇上,亡羊补牢,犹未晚矣,还请皇上尽快处置这一干人等,还我大庆一个朗朗乾坤!”“正是!”元盛帝激奋的都站起来了:“这些人食君之禄,却做尽了不法之事,误国误民,必须严加惩处!以儆效尤!!”一听这话,不少人把直起来的腰,又塌了回去,互相看了看,只余下苦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