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等靖王爷告辞之后,两人基本上已经心知肚明了。炎柏葳道:“他果然有不臣之心啊!”唐时锦道:“你爹那种昏君,有不臣之心也不奇怪。”炎柏葳道:“其实我很早就叫人查过他,他是真的日日练兵不缀,手下兵卒,如臂使指……”唐时锦答非所问的道:“他对京城的消息十分了解,如果他真打算造反,吴皇后出事的时候、废太子出事的时候,都是好时机,可是他全都没动。”“并不是,”炎柏葳道:“这里头,都有你这么一个巨大的变数,所以他有顾虑也是正常的,他可能想等局面再坏一点。于是就错失了最好的时机。”唐时锦道:“于是你就横空出世,力挽狂澜了……我觉得你也不用太紧张,这个人,给我的感觉,道德准线还是非常高的,他可能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就怕有万一,”炎柏葳道:“他一念之差,就是不知道多少条人命。”唐时锦道:“那怎么办?”炎柏葳道:“我再与他聊聊,试探一下再说。”他忍不住又吐槽他爹:“我真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就因为不想看到他,就把一员猛将打发去守朵甘,又为了装做大方把家眷也打发过去……我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唐时锦幽幽的道:“君逼你反啊!”炎柏葳被她气乐了:“还真是。唯恐他不反啊!不过这么一说……你说的也对,这么多年,这种情况,这人仍旧忠心耿耿,我觉得我可以试着信任他。”唐时锦道:“韬光养晦有木有?他那会儿没有兵,光杆将军反个屁,这不是才把兵练出来,你就出来摘桃子了?他肯定恨死你了。”炎柏葳:“……”他又气又乐:“你到底是哪边的人。”唐时锦振振有辞的道:“我这不是帮你把各种情况都考虑到么?”“那我谢谢你了。”炎柏葳笑说了一句,又道:“最好还是不要出什么乱子了,能平稳过度是最好。”他站起来:“不想这些了,我过去看看甜宝。”他就过去看儿子了。唐时锦站起来,叫人给靖王爷送几件羽绒服,几坛鹅肉鸭肉过去。靖王爷平静的收下了东西。即便在自己家里,他与他身边的人,说话都很克制,可是这本身就是很不对劲儿的行为。靖王爷有三个儿子,如今都在朵甘,他这次回来,一个也没带。就光这一点,就能证明,他其实是在防备着什么的。当初赵匡胤能杯酒释兵权,主要是出其不意,可现在,人家明显早有准备,虽然扣下爹,儿子不顾爹的性命出兵,会被人骂死,但是,万一……真有万一呢?可是炎柏葳说的也没错,“唐时锦”是一个最大的变数,若是之前的元盛帝,他竖起清君侧的大旗,斩杀妖妃万氏什么的,没准儿真的从者云集,可是如今……炎柏葳文名极盛,唐时锦更是被奉为神明,金龙绕青蚨出世,又有天雷劈君主在先,天降祥瑞之子在后,他再造反,很难很难。可要放弃,又实在不甘心。若是就这么放弃了,那这十几年的筹谋,算什么?靖王爷躺在榻上,久久未能入睡。隔天,炎柏葳再一次召见了靖王爷。他直接跟他道:“你相信锦儿是神仙吗?”可以控制炎柏葳的人靖王爷猛的一眯眼。然后他表情平静的道:“臣听说过许多的传言。”炎柏葳也不在意他说什么,十分平静的道:“我对此深信不疑。”他看着他:“你应该知道我的事。当初我确实身中几种剧痛,必死无疑。我认识锦儿的时候,她才十岁,那时我被神医谷主奚麒断言,已经活不过半年了,完全是在等死……但我认识锦儿之后,她不通医术,也从未帮我治疗过,可我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活了下来,且余毒尽清。”他抬了抬手,上头人端上了一个托盘,炎柏葳道:“你可以看看,这是江南推广的良种,占城稻,这是还未推广的,麦、黍、菽……”靖王爷抬头看去。托盘之中,有数个盘子,每个盘子里头放着一种谷物,都有两小撮儿,一边是普通的,一边是很大的,颗粒饱满,放在一起看的时候,看上去格外的明显。而且,军队是有屯田的,靖王爷向来亲近农事,对于稻谷十分熟悉,他清清楚楚的知道,他没有特意去挑不好的五谷,所以就显得另外的一批,更加好到离谱。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些东西的意义。产量增几倍,品质好几成,这会让农人趋之若鹜!!而且除了占城稻之外,其它的良种,还从来没有在外头出现过,若不是跟唐时锦有关,又会跟谁有关?所以,难道唐时锦,真的是神仙?他拿什么跟神仙杠?炎柏葳摆手让人把托盘端下去,看着他,平静的道:“叔祖父,虽说子不言父过,但我还是要说一句,父皇并非明君,亦非慈父,但很快,这个天下就是我的了,一切都会不同……如今我国姓之人,还有几个?如今我大庆江山,亦是久经风霜,我不想再生波澜。”他一字一句,“我会召您和几位叔叔回京,过往的一切,我承诺既往不咎……所以,叔祖父,您的回答是?”对靖王这种人,不宜用什么技巧,煽情威胁利诱统统无用,就直接当面锣对面鼓的把话说清楚。他亮出了他最大的筹码,也给出了他能给的最大的承诺。所以,战,你冒天下之大不韪,而我已有防备,你必输无疑,不必心存侥幸。和,我承诺既往不咎,可能这个承诺你并不怎么相信,但在这种“挑明”的情况下,你已经别无选择。一直八风不动的靖王爷,脸色缓缓的变了,呼吸渐渐的粗重了。是的,在这些良种面前,他纵然选择背水一战,也将四面楚歌!必输无疑!靖王爷闭了闭眼。然后他站起身,缓缓的屈膝,行了大礼:“皇上,臣愿赤心奉国,臣愿为我大庆万民,肝脑涂地。”炎柏葳听的出他心头的不甘。直到此时,他说的都是“国”,而非“君”。但他并不介意,他伸手扶起他:“叔祖父免礼,孤将来,还要多多仰仗叔祖父。”就在这时,外头有人急道:“殿下!殿下!”炎柏葳一抬头,外头人急急禀道:“有个女童挟持了大殿下!”炎柏葳的脸色猛的一变,连一句话也来不及交待,便飞也似的冲了出去。惊惶之下,他居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靖王爷也瞬间脸色惨白,九尺高的铁汉,竟惊的摇晃了一下,然后跟着冲了出去。…………一个时辰之前。睡到自然醒的唐时锦,抱着宝贝儿子喂完了奶,一边小心的抱起来拍嗝,一边听着吴不争叨叨叨叨的汇报了昨天靖王那儿的情形。总得来说,就是啥也没查到,靖王爷在京城,连个府邸都没有,住在驿馆,几人根本没怎么交谈。唐时锦道:“是没怎么交谈,还是没交谈?你说清楚。”吴不争道:“没怎么交谈吧,不是,你想问什么?”唐时锦道:“我是想问,他们整个问答看起来都是正常的,只是没有我们想探听的信息?还是说他们就没怎么说话,一副谨防隔墙有耳的架势?”吴不争道:“前者。”唐时锦喃喃的道:“这不对啊……不对,这不对……”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相信了自己的直觉:“你马上把灵儿叫回来,马上,马上!”吴不争飞也似的去了。靖王爷与手下正常交谈,却没有谈到唐时锦,这是非常不正常的行为。因为唐时锦太“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