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儿子送死的时候,怎么不说母子情深了?如今明摆着她是在给穆永福前程,她跑来秀母子情深,到底图啥?晚上炎柏葳回来,她还跟他吐槽了几句。炎柏葳道:“这种糊涂人,穆云昶就不该放她出来!她来烦我夫人,我明天就骂她相公去!”唐时锦被他给逗乐了:“那倒不用,我也没生气,唉,我可真是太大度了。”两人说笑了几句,都没当一回事儿。可这是在每一个动作都不单纯的京城,尤其唐时锦是从来不见女眷的,之前是因为王爷身份,后来生下皇长子之后,算是不旨而旨了,但她又忙,后来又养胎,所以从来不见女眷。于见萍这一见,大家自然要打听打听,是唐时锦召见的,还是她自己求见的?见面情形如何,他们要不要跟着递牌子进宫求见一下?求见会不会打扰,不求见会不会怠慢?而于见萍又爱面子,她当然不会说她简直就是被轰出来的,她只委婉的表示,唐时锦这人有些不好相处,她只是想见见儿子,唐时锦却不肯答应。都城里的高官夫人,都是迎来送往习惯了的,就算不怎么聪明的,对这种茶香四溢的话,也是理解能力满级,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还真有几个觉得唐时锦做的过份的,但回去跟家里男人一说……要知道,虽然穆永福的超忆症和如今他在做的事情,几乎没人知道,但当时穆永福欲挟持皇长子,私下里可是闹的风风雨雨,没几个人不知道的。这就算是未遂,也是不赦的大罪,就算唐时锦杀了穆永福,都是无可厚非,更何况只是扣着?又更何况是要他做事情?如今靖王府一支,连十一岁的孩子都办差,这是皇恩浩荡好么!于氏一个罪妇,还敢私下怨怼,着实不识大体,不知好歹。隔天,王恂实约了穆云昶喝酒。穆云昶本是武将,但如今他做的是文官,平时也与这些文官交际起来。本来还猜着是什么事儿,谁知道酒过三巡,王恂实闲聊似的说起这事儿。他这是给靖王府一个人情,毕竟,虽然妇人糊涂,靖王爷和三个儿子却都是手掌大权。穆云昶果然被蒙在鼓里,一听之下,登时羞窘之极,脸青头涨。他万万没想到,于见萍竟糊涂至此!又大胆至此!穆云羲临走之前还提醒他,说于见萍这人得好生约束着,京城不是朵甘,任凭她胡闹,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他还有些不以为然,可如今,真似一个巴掌打在了脸上。穆云昶急匆匆的回了家。还没进院子,就听见于见萍正与嬷嬷抱怨:“……什么财神爷,我呸!通身都是匪气,怀着身子,还有脸霸着男人不放,满天下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穆云昶气的发抖,一脚踢开了门。于见萍被他吓了一跳,霍然站起,穆云昶指着她,气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够了!我马上写休书!否则早晚有一天,阖府都要被你害死!”于见萍又惊又怒:“你发什么疯!喝了酒回来就冲我发脾气!我招你惹你了!”穆云昶嘴拙,不会吵架,只怒道:“你还敢说!你是不是去见庆王爷了?”于见萍本能的一缩,随即又梗着脖子道:“我见她怎么了!我想见见儿子这有什么错!?你是我男人,却不帮我,逼着我一个妇道人家卖脸求人,你还好意思问我!”“够了!”穆云昶一声暴喝:“我已经说了!永福如今做的事情极为重要,这是他一辈子的前程!你对永福但凡有一分慈母之心,也不该这么折腾,坏他的事!!你这般胡闹,岂不寒了庆王爷之心!若庆王爷恼将起来,将永福赶回来,这一辈子都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你会毁了永福的!”“少危言耸听!”于见萍梗着脖子道:“说白了,你们还不是贪生怕死?他们若真有这样的好心,你一个带兵的,为啥叫你当文官儿?我才不信她真是为了永福好!你少骗我!”穆云昶气的指了指她,一肚子话说不出来,半晌才咬牙切齿的道:“好,好,好……我懒的跟你多说,我今日就休了你这个糊涂毒妇!!”“你敢!”于见萍哭道:“你敢休我,我就一头碰死在这儿!”穆云昶死死的盯着她,半晌,才一字一句的道:“也好,你若一头碰死,我会为你风光大葬。”于见萍被吓住了。她终于意识到,他不是在与她争吵,他这回是来真的。于见萍一下子就慌了。她之前因为教唆穆永福被禁了足,但是她认为,反正皇家没有加罪,那不就等于没事?禁完了足,惩罚完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琅琊王氏的事情她也曾担惊受怕,穆云昶护着她,她觉得理所应当,她并未为此感激,反而自得他对她如此情深意重,所以之后撒娇歪缠,也加倍的有底气。穆云昶又是一个十分口拙的大男人,每每被她一缠,烦不过就应下了,屡屡退让……这在她眼中全都是情意。所以如今这一着,对她来说,太突然了。于见萍再也顾不上形象,哭道:“你就是欺负我儿子不在身边儿,你休了我怎么跟儿子交待!你是不是看上了哪个小妖精,想休了我给她腾位子……是了是了,你赴了个宴回来,就找由头同我争吵,别以为我猜不到是为什么……”听着她说话,穆云昶连最后一分不忍都没了。妻贤夫祸少,她如此糊涂,若再心软,只会害死家人!他冷着脸书写,于见萍急了,扑过来抓住他的笔,嘶声道:“你不能休我!我是安宁侯府后人!”唯一血脉穆云昶怒道:“真是胡言乱语!”“我没胡说!”于见萍道:“我确实是安宁侯府的后人!我生父就是安宁侯!”穆云昶缓缓的转头,看向了她。大半夜的,穆云昶连夜进宫,向炎柏葳禀报。安宁侯,就是先皇后炎氏的兄长,炎柏葳的亲舅舅。但安宁侯府一支早就死绝了,乍然听说这事儿,连炎柏葳都惊愕不已。穆云昶奉上一块玉佩,低声道:“于氏说道,她的母亲当年化名长青,原本跟在先皇后身边,后来先皇后入宫之前,送了几个人给侯夫人,她也在其中。就一直跟在侯夫人身边,数次试图接近侯爷未成,反而叫侯夫人察觉了,调到了外围洒扫,恰好有一回侯爷参加文会回来,醉倒亭中,她就趁机把侯爷扶回房,与其……总之,之后侯爷大怒,要将她驱逐出府,她就自己逃了出来,没想到意外有孕,又身体不好,落不得胎,就生了下来。”炎柏葳缓缓的在手里转着玉佩。这玉佩,确实是安宁侯之物,他认的出来。而且他一向与舅舅亲近,依稀记得,母亲确实曾给过舅母几个丫环,也确实曾有过一个叫长青的,但后来却是不知怎么消失了。九霄女道士那首诗是“燕山空留梅上雪,秋水长见荷底秋。”在“见”字上头,也确实是“长”字,假如说这个长青,本来是在母亲身边,想辅佐贤后,但后来误打误撞进了安宁侯府,绝了此路,再生出攀附安宁侯的念头,也合情合理。炎柏葳道:“你先回去吧,朕会叫人查查的。”穆云昶施礼退下。炎柏葳想了想,先叫何浅碧带着两个人,过去问了问。于见萍不像说谎,又问了几个侯府的老家人,还真有这个叫长青的丫环,勾引侯爷之事,听说当时闹的还挺厉害,只是他那时年纪小,所以没跟他说。所以这事,很可能是真的。只是小蛇不能鉴堂表亲,所以也没办法鉴别。若真的是安宁侯的后人,那,哪怕是奸生子,也不好处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