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楉儿想到上次惨不忍睹的经历，这一回她格外地坚定。薛芷菡抿着嘴不说话，但身子还是听话地退到了原来的暗角，微微撇开头，像个闹脾气的孩子。楉儿见她又露出那般惹人心怜的神情，胸口像是被人灌了一壶辣椒水，热热辣辣的，很不是滋味。“小姐，你若真喜欢，我们回去跟将军说，将军那么心疼你，肯定会派人把花养好后送回宣国的。”楉儿安慰道，但身体一直挡在窗口前，半丝空隙都不留。薛芷菡赌气地侧过身子：“我不要，爹爹在将军府种的花还少了么，可是家里的花怎么能跟外面的一样嘛！”“怎么不一样，不都是花么？”薛芷菡气恼地瞪了楉儿一眼，她明知道自己想看的不只是花。楉儿心下了然，但为了薛芷菡的身体着想，也只能硬着头皮充傻装楞。马车里二人一坐一站，都安静了下来，楉儿有心想开口宽慰几句，但都被薛芷菡怒眼凝了回去。突然，马儿惊起一阵嘶鸣，车厢往前一颠簸，楉儿没站稳，一个扑身跪在了薛芷菡面前。薛芷菡急忙屈身去扶起楉儿，抬眼之时，正巧望见窗帘乘风飞起，一双碧蓝色的深眸撞向她的目光，令她心神一荡。“怎么回事，阿言，你怎么驾车的，伤到小姐怎么办！”楉儿爬起身，随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着外面的车夫责备道。“楉儿姑娘，不是我，是前面突然掉了个人出来。”楉儿还未开口，薛芷菡在身后忍不住催促道：“楉儿，你出去看看，莫不是撞到人了？”楉儿有些疑惑，小姐怎么突然那么积极了……“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出去看看啊！”薛芷菡又催了一遍，楉儿才点点头，钻出了车厢。下了马车，看见车夫阿言正蹲在一个人身前，那人抱腿倒在马车前，穿着一身脏污的破旧灰袍，脸上挂着几道血红的爪印，看起来比猫爪更长更深。楉儿视线往下一看，明白那是什么留下的爪印了，因为那人的旁边还放着一个铁笼，笼子里正关着一只青色的狐狸。耍无赖的侯三“唉哟——唉哟——”痛叫声打断了楉儿的思绪，她再次凝神看向倒下的人。“你怎么了，没事吧？”侯三见下来的这位姑娘面容装束都较为精致，但比起那辆马车豪奢华贵还是普通了太多。眼角瞟向车厢窗口，里面似乎闪过一个残影，哪怕只是浅浅一眼，侯三已察觉到那身锦袍装束非同一般的尊贵显赫。果然，马车中的才是真正的贵人，而且恐怕还不是一般的身份，兴许是哪国来的皇亲贵族也说不定！嘴角暗暗勾起一抹邪笑，侯三故意大声痛叫起来。“我说姑娘，你们家的马车压着我的腿了，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就剩我一个劳力了，如今腿伤了，家中大大小小十来人怕是一个半月都吃不上饭了吖！”说完，装作疼痛难忍的样子，抱腿大声粗嚎了起来。楉儿常年跟着薛芷菡待在家中，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形，眼看着被侯三哭吼声引来的人越来越多，她揣在袖口的双手微微发抖。“阿言，你、你真撞到人啦？”阿言面露苦相：“没有啊，姑娘，那人是凭空掉出来的，我们的车根本就没碰到他。”“那现在怎么办？”楉儿紧张地看向阿言，“需不需要带他去医馆看看？”阿言平时在外接触的人多些，凭着经验感觉侯三就不像个好人，估计是故意跑出来讹人的。“又不关我们的事，还是别管了，小姐还在车里呢，万一出什么岔子怎么跟将军交代。”楉儿这才恍然想起，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对对对，那我们赶紧走吧。”侯三见这两个仆人想撇下他逃走，粗眉一竖，不管不顾地往马车冲了过去。这下把楉儿吓坏了，赶紧跑过去扯住侯三，她一人力气太小，幸好阿言及时赶来，将差点爬进车厢的侯三给拔了出来。侯三见状趁势扒着车厢门就开始死皮赖脸地叫了起来：“唉哟——你这黑心女人，把我的腿压废了，还想一跑了之，有几个臭钱就可以横行霸道了？今天你不出来说个明白，我侯三就是撞死在车上也不会让你走的！”“大家快来看啊，这个黑心的女人，撞了我就想跑……”“他们这群膏粱子弟专门欺负穷人，看我侯三穷困弱小，撞了我的腿话也不说就想跑，大家快来评评理，帮帮我这可怜的人吧……”侯三这么一闹，周围人聚拢过来，团团围住了马车。“怎么办啊，这下走不了了！”楉儿拉扯着侯三，急得脸都红了。阿言也没什么主意，好不容易将侯三从车厢门拉下来，那人又无赖地抱住他的脖子，滋哇乱叫起来。阿言一个老实人都被他气得脸色铁青，要不是周围有那么多人看着，他真想把这人按在地上猛揍一顿。“姑娘，你这不对啊，撞了人怎么能跑呢？”“就是，看你们这身打扮也不是缺钱的人啊，给人赔点钱补偿一下，何必要做绝呢！”人群中几个摇扇取乐的闲人走出来指责道，他们一起头，周围的骂声就开始多了起来。楉儿张口欲辩，却被其他人的声音压了下去。喧哗中，一个清越温雅的声音突然从豪奢的车厢传出，仿佛一江莹澈的泉水，将众人心中的污杂都涤除了清净，留下一片静寂的空明。“大家安静一下，衙门断案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各位能否给个机会，听小女子辩解几句，若真是我们有错在先，该赔钱就赔钱，该治伤就治伤，我们绝无怨言。”薛芷菡的声音落下，在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她的声音仿佛带着奇妙的韵律，荡在心间，众人只觉一片清明，好像进入了另一个神采光耀的世界。“你开始说你的腿是被压伤的，后来又说是被撞伤的，那请问，你究竟是被压着了还是被撞到了？”街道刹那间悄然无声，比夜晚的街道还要安静三分，大家似乎都沉浸在女子清越的声音中，一个个翘首以盼地望着车厢，意犹未尽地想听她说下去。连当事人侯三也忘了回答，像只壁虎一样趴在阿言身上，被阿言一摔，他才醒过神来。“我……我是先被撞到然后再被压伤的，你看我这腿，都肿了。”没人再注意他的话，因为大家听见车厢中的女子轻轻笑了。“先不说你摔倒的位置离车辕有多远，能不能碰得上，就算你是真的被撞了后又被车轮压伤了，可我这马车从车辕到车厢加起来有上千斤重，若真是从你腿上压过去，你的腿不应该是肿了，应该断了才是。”薛芷菡说完这些，语气开始逐渐变得冷肃：“我的马车撞了你，自然是要赔偿的，但在赔偿之前，我得先看看你的伤值不值这个价了！”随即一声冷喝之下：“阿言，你去看看那个人的腿，若是断得不彻底，你就帮帮他吧。”阿言领命，面容凶恶地朝地上的侯三走过去，一把掀开他的裤腿。侯三慌得如脱手的泥鳅，几个蹬腿匍匐躲开了阿言的桎梏，提起松垮垮的裤子站在一旁。“你你们怎么不讲理，撞了我不说，还想打断我的腿，老天爷啊，我侯三一生行善，不曾做过半点违背良心的事，怎么碰见这么个黑心毒妇啊……”侯三仍旧纠缠不休，但周围的看客已没多少人再帮他，看他腿脚比七八十的老太太还灵活，也不像伤得严重的样子，不少人转而又将讥讽的话术落到他身上。侯三脸皮再厚，没人帮忙也没好意思再纠缠下去，直接冲着车厢的人喊道：“算了算了，其他的我也不追究了，你刚刚这个车夫把我衣服抓坏了，陪我件衣服的钱也就放你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