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太直白了点,应当是开玩笑的吧?闻昭穗慢吞吞开口:“我总不能也拿条蛇去咬她,还是先看看情况好了,万一另有隐情呢?”池弋珂转过头去,没了兴趣。闻昭穗不解,他是……生气了?可这与他八竿子打不着边,有什么好生气的?先生已经开始了讲学,池弋珂一个字也没听进,他不明白心里的那股子郁闷由何而来,就像闻昭穗说的这只是她自己的事,可他为什么还是如此想……杀了李芷柔?闻昭穗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池弋珂,示意他低头。还是一片宣纸——殿下也被人害过吗?这次闻昭穗很快便收到了回应,她拿起纸片,脸色一白。知道许笠是如何死的么——字体凌厉。闻昭穗随即安静了一上午,实打实没有再与池弋珂说一句话。太过分了……居然拿这个吓她。中午刘公公如约送来了冰镇的杨梅荔枝饮。莹白滑嫩的荔枝与深红杨梅交错,碎冰漂浮其中。饮子装在琉璃盏中,呈现出瑰丽的玫红色,宛如西域最诱人的葡萄美酒。荔枝入口爽滑细嫩,甜汁爆开,与杨梅的酸、绿柑橼的清新相中和,酸甜开胃。凉爽可口的冰饮子压下了暑热,只剩下馥郁的清香,余韵悠长。庆阳喝完一大碗还想再喝,被周盼止住了。“郡主做的杨梅荔枝饮虽好喝,公主也别太贪凉,对身子不好。”周盼劝道。“就这一小碗,算不得什么。”庆阳继续睁着眼说瞎话,伸手就要再盛。“你还是等没那么凉了再喝吧。”闻昭穗想起庆阳来葵水时的痛苦模样,将饮子摆远了些,“若是损了脾胃,我以后也没法给你做冰饮子了。”这招十分有用,庆阳有所顾忌立马老实下来,“还未问你春夜喜雨今日有没有跟着来?”“来了来了,他们都挺好的。”闻昭穗心不在焉道,眼睛恨不得穿过屏风看看李芷柔在做什么。闻昭穗确实想找李芷柔当面对质一回,如此她倒也不至于冤枉了李芷柔,只需想想自己和那车夫究竟有何仇怨。机会很快就来了。--------------------宝贝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没在吓唬你,只是说了实话。对峙=====================东苑距学宫有些距离,闻昭穗还没走入围栏便看见了扬起的沙尘,池宥正和大皇子练着马球,鲜衣怒马,姿态飞扬。“世子好厉害。”闻昭穗由衷道。她中午还专门换了身轻便的绯色骑装,银白绦带系于腰间随风而动,额边碎发被梳起,明艳里带着三分英气。池宥一勒缰绳,调转马头超这儿过来,隔着围栏对闻昭穗笑道:“稀客啊,你会骑马吗?”闻昭穗望着他座下威风凛凛的棕色骏马,诚实回答:“不会。”“西北马场数目繁多且最为上等,闻将军没教过你?”“世子别提了,之前阿爹正要教我,我就被召来洛邑了。”闻昭穗失望道。马儿打了个响鼻,闻昭穗下意识后退一步。“别担心,它也就看着凶,对你没有恶意。倘若有恶意早就蹬蹄子踹人了。”池宥拍了拍马儿的鬃毛,“不会也无妨,我教你便是。”闻昭穗听完又往自觉后退了两步。“东苑不是有御马的驺人吗?”她记得周盼说马场管理马匹的驺人就是他们的骑师,可以指导一二。池宥轻嗤一声,一夹马腹往前行了两步,低头对闻昭穗道:“他们自然没有我教的好,你先去挑一匹温顺些的马,然后我告诉你怎么风流潇洒地上马。不出半年,保你当上洛邑骑术最好的姑娘。”“……成。”闻昭穗不知道池宥的自信是哪儿来的,就她这副小身板,看起来像是骑马有天赋的人吗?“那我先去马厩了。”闻昭穗转身,顺便搜寻李芷柔的身影。“对了,姑娘家家的,你额头怎么还有条疤?”池宥方才看到她侧额上的疤痕,随口问道。“姑娘家有疤怎么了?只能说我之前确实有些霉运。”闻昭穗甩下一句话就走了。“我又没有旁的意思……”池宥耸肩。闻昭穗并未听见池宥的解释,而是带着春夜喜雨朝东苑另一侧走去。颂山旁,李芷柔一身银白骑装,正与驺人指着面前的马儿问询。闻昭穗心中冒出些不确定,假若真的是她,怎会如此若无其事?“李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闻昭穗走近,对驺人投去歉意目光,又转头看着李芷柔说道。看见闻昭穗身后两个面色不善的侍卫,李芷柔似是被吓到了,声音轻细,不解道:“郡主这架势……是有何事吗?”驺人见状有眼色地退去一旁。“李姑娘可知你那马夫捉蛇害我一事?”闻昭穗面容平静,开门见山。“郡主的意思是……”她顿了顿,不敢置信道:“害你之人是我的车夫?”闻昭穗不想兜圈子,“所以你不知道?”“郡主宽宥则个,我还是不太明白此事。魏云好端端地……怎会平白无故冒险去抓那劳什子毒蛇?他也从未见过郡主,更莫说是蓄意害你了。”李芷柔攥着丝帕解释道,言辞恳切。“他之前不是猎户吗?抓条蛇想来也不难吧?”闻昭穗走近一步,想诈一诈她,“李姑娘还是别跟我绕弯子了,况且那日晡时后也有人在后院看见过他,行踪诡异……”李芷柔心下一凝,面上却分毫不显,讶然道:“竟是这样?他前两日在府中偷盗未果被我嫡母逐了出去,怕是知晓事情败露想尽快逃窜。”魏云和她笃定无人看见,可闻昭穗怎么又说有人?她随即蹙着眉弯身行礼,话音已带上了哭腔:“若真如郡主所说,那歹人就是我家车夫。臣女识人不明……难辞其咎,虽不知他为何对郡主包藏祸心,可我……我真是不知如何弥补郡主才好了,臣女实在有愧与您,您要如何责怪……臣女绝无半句怨言。只求郡主再给臣女个机会,让臣女得以找回那歹人亲自送入大理寺收押问斩,以平郡主之怒。”情真意切,像个受害者。可人若是死了,此事也只能一直不明不白耗着了。诈也没上套,闻昭穗反倒听她唧唧歪歪了一堆,登时头疼不已,“站起来,好好说话。”“臣女实在无颜面对郡主……”李芷柔双肩抽动,余光看见了闻昭穗身后不远处的崔修远,执意维持行礼的姿势,摇摇欲坠。“春夜喜雨,把她扶——”闻昭穗话音未落,被一声呵斥打断:“你在做什么?”春夜喜雨刚触到李芷柔衣角,她似是没站稳,摔倒在地。“二小姐——”左后方婢女呼出声来,慌忙上前扶起李芷柔。闻昭穗转身,崔修远已经走到了跟前。“崔公子……”李芷柔倚在侍女手臂抬眼,这三个字被她唤得低回婉转。“我还当你转了性子,原来还是如此。”崔修远停在闻昭穗身前,语气失望。闻昭穗莫名其妙,“我怎么了?”他怎么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惹得人心烦。“公子,这不关郡主的事,是我治下不严冲撞了郡主。郡主训诫几句也是应该的。”李芷柔将鬓边碎发拨到耳后,泪痕犹在。闻昭穗算是看明白了,敢情她在这儿演苦肉计,自己倒成了恶人。害人致死被她说成是冲撞,居心险恶被她说成了治下不严。崔修远只是略微打量了李芷柔一眼,见她无事又转向闻昭穗,“无所顾忌,累及无辜。你如今成了郡主,旁的无甚长进,却先学会拿权势压人了。”闻昭穗被气笑了,掰着手指说:“其一,是你在不明事情始末的时候冒然打断我说话,此为无所顾忌。其二,是你清高又偏私,不由分说就胡乱指责我一通,此为累及无辜。最后你还说了什么来着……哦对,我仗势欺人?崔修远,那就说说你吧,你给我行过一次礼吗?”